柳清竹抬起頭來,從容不迫地道:“太太請息怒,並非媳婦不肯叫她們來,只是她二人都有些緣故:葉氏說是替老太太沖喜才娶進來的,可是她進門才十來天,老太太便駕鶴西去,焉知不是她的命數跟老太太犯沖?媳婦倒想叫她來,只怕老太太在天之靈未必願意見到她呢!至於鵲兒,她倒是該來的,只是太太也知道,她本來身子就弱,如今有了身孕更加七災八難的,我實在不敢叫她出門。老太太待晚輩一向疼愛,想必也能體諒我為了蕭家後嗣著想的一點小心。”
“哼,你總是有話說!”大太太鐵青著臉色,看到柳清竹一派從容不迫的模樣,她便越發來氣。
柳清竹垂首道:“這只是媳婦私心忖度老太太心意罷了。太太若覺得不妥,媳婦這就叫人把回去把她們兩個帶過來?”
大太太尚未來得及開口,二太太已經插言道:“依我看不必了。那葉氏本是失德女子,只怕老太太見了她反倒生氣;至於那個叫鵲兒的通房,她不過是個丫頭,來不來都是一回事,自然是蕭家的後嗣重要些。侄媳婦思慮周全,竟比我們這些老的還細心些。看來老太太當日選了你主持家事,正是慧眼識珠。”
柳清竹聞言慌忙遜謝,大太太本來已經已經是一肚子憋氣,聞言更是不禁火大。只是她尚未來得及發作,便聽到外面的婆子叫道:“秦將軍、胡將軍、李參將到!”
大太太慌忙到撲到靈前,在國公爺的身旁跪下,帶著眾人一起哀哭起來。
來客在靈前叩首敬香,孝子孝婦還禮畢,大太太立刻攙扶著國公爺一起站起身來,再三向來客道謝。
那位秦將軍擦了擦眼睛道:“老太君已登極樂,比我們這些碌碌凡塵之人是有福的了,國公爺您可要節哀順變才是!”
蕭傳勳本已病重,此時硬撐著到靈堂來舉哀,已覺支撐不住,聞言只有唯唯點頭,卻沒有應酬的餘力。
大太太忙在一旁道:“多謝大人關懷,蕭家上下同感恩德。”
二太太跪著未起身,卻向對面跪著的兒子吩咐道:“請幾位大人到偏廳奉茶,好生侍候著!”
蕭津忙答應著起身,走到秦將軍等人身旁拱手為禮。秦將軍幾人見蕭傳勳實在病得不成樣子,大太太又是個婦道人家,正不知該如何說話,見有男丁出來待客,如逢大赦,忙拱了拱手隨他下去了。
蕭潛起身將父親攙扶到椅子上坐下,大太太忍不住怒聲道:“這些事情,還用旁人吩咐?你自己不往前湊,被旁人獻了殷勤去,不知道的還以為蕭家長房沒人了,叫二房的人去待客呢!”
二老爺二太太垂首跪著,只裝著聽不見。
蕭潛淡淡地道:“不管是哪一房的,都是老太太的後人。”
大太太聞言氣得七竅生煙:“你倒是高風亮節!照這樣下去,今後旁人問蕭家大少爺是誰,人人都以為是蕭津,你待如何?”
蕭潛無所謂地反問道:“有何不可?”
“你——”大太太險些沒吐出一口老血來。
齊國公忽然伏在椅子的扶手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老爺你……”大太太終於露出幾分惶急之色,忙著叫小丫頭過來拍背,又喊小廝們去請大夫。
柳清竹緩緩站起身來,冷聲道:“孝與不孝,在人心而不在言行。老爺病重,便該回房中靜養,何必在此苦撐?”
“你給我閉嘴!老太太過世,老爺是第一個孝子,自然該跪在靈堂迎客舉哀!他若是不在,成何體統?”大太太轉過身來,厲聲呵斥道。
“我只知道人命關天,”柳清竹冷冷地說道,“老太太陰靈不遠,若是知道您為了所謂的‘體統’,這樣不顧他愛子的死活,只怕未必肯饒了您呢!”
大太太聽到“陰靈不遠”四個字,忽然莫名地打了個寒顫,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看到柳清竹眼中得逞的笑意,她立刻明白這是柳清竹的攻心之計,忍不住厲聲斥道:“你要造反了不成?”
“媳婦自然不敢造反,只是媳婦受老太太重託,不能眼看著有人在這個家裡興風作浪,欲將國公府數百年的和睦興旺毀於一旦罷了!”柳清竹毫不示弱地昂首回敬道。
“把這個賤人推出去!”大太太指著柳清竹,向身旁的婆子們厲聲喝道。
胡家的女人招了招手,立刻便有兩個婆子應聲,表情兇狠地向柳清竹的方向走過來。
“誰敢亂動?”蕭潛走過來站在柳清竹的身旁,睥睨著幾個惡煞似的婆子,厲聲斥道。
那幾個婆子顯然有些詫異:“大少爺……”
大太太冷笑道:“這個賤人的心從來就不在蕭家、不在你這裡!如今你竟然要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背叛生你養你的蕭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