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對不起……”她聽到他聲音沙啞,飽含著愧疚和……深情。
深情?
有些可笑。柳清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蕭潛走到近前,蹲下身子將她的手和婉蓁的一起握在掌中,抬起頭來看著她的眼睛。
柳清竹面色平和,眼中也是平靜如古井,蕭潛並沒有看到他意料之中的傷痛和憤恨。
這樣的發現反而更讓他心中揪緊了起來。
“爹爹,你捏疼我了!”婉蓁不滿地叫了起來。
蕭潛慌忙鬆手,婉蓁立刻將自己的小手抽出來,放到嘴邊“呼呼”地吹著。柳清竹的手背上更是被攥出了通紅的印跡,可是她似乎毫無察覺。
“清兒,你生氣,打我罵我都可以,你別不說話啊!”蕭潛真的有些著了急。
鵲兒的事,是他叫她先不要聲張,以後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慢慢對柳清竹說,沒想到新蕊那丫頭請來了大夫,讓他的隱瞞無處遁形。
鵲兒為了怕他生氣,才請求柳清竹幫她瞞著,其實不過是為了叫她假裝不知道罷了。這本來也無可厚非,可他還是有些著惱,剛才打發她回了東廂房以後,又忍不住跟過去訓斥了一番。
想到今日在外面的時候,柳清竹執意要出府,蕭潛便不禁有些後怕。
那時他只以為她是為了這一段時日的遭遇而傷心,豈知……豈知真正讓她傷心的,從來都只有他啊!
他不曾忘記自己給過她怎樣的承諾,所以也完全可以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正因為懂得,所以蕭潛才會更加擔憂。
她此刻的平靜,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心裡……已然決絕?
“清兒?”見柳清竹許久沒有反應,他忍不住又輕喚了一聲。
“清兒……清兒……”婉蓁用奶聲奶氣的聲音重複著父親的話,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拍著小手“咯咯”地笑了起來。
柳清竹淡淡地道:“我沒事,你不需要費心思在這裡陪我。”
蕭潛忙亂地抓住她的手,急道:“鵲兒的事情,其實是……”
“我不想聽。”柳清竹已經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事已至此,他還打算解釋什麼呢?解釋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如此的,還是解釋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想到這兩人在她的面前演了三四年的戲,柳清竹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一個笑話。
其實他們何嘗瞞過她?是她自己太蠢罷了!
從一開始,鵲兒對他的瞭解和關心,就比她多得多。
他的為人如何,他的心思如何,他如何做如何想,鵲兒永遠比她知道得清楚;他缺少什麼,他喜歡什麼,他希望她做什麼,鵲兒也永遠會在前面提點著她……
當時她只以為是自己愚笨,只當是這個好姐妹冰雪聰明、又一心一意地替她想得周全,甚至還為此感動了好多年,如今想來,真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清兒,我其實……”蕭潛斟酌著詞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柳清竹抬起頭來看著他,冷冷地道:“你不需要對我解釋什麼。‘陪房丫頭’這種身份,本來就是為做妾而準備的,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倒是我糊塗,隔了三四年才肯給她一個名分,實在是太不近人情,太對不住你們了。”
蕭潛本來已不知該如何解釋,至此更是啞口無言。
柳清竹已不願再看他尷尬至極的神情,索性背過身去,淡淡地道:“你不用擔心我會為了此事吵鬧不休。我今日既然肯答應跟你回來,就不會再為以前的事情糾纏。”
蕭潛並沒有因為她的這句話而感到輕松:“那麼以後……”
以後?
朝不保夕,哪裡來的什麼以後!
柳清竹深吸一口氣,臉上堆起連自己都覺得虛偽的笑容:“以後的事情你更加不用擔心。鵲兒與我是多年的姐妹,你還怕我會害她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蕭潛不知該如何表達,急得坐立難安。
柳清竹只顧哄著懷裡的女兒,連一個眼神都吝於給他。
蕭潛只得硬著頭皮自顧自地解釋道:“我對鵲兒,並不是你想的那樣……老太太的意思,以後鵲兒生下的孩子要抱到你跟前來養,算是咱們兩人的孩子……我也希望如此。鵲兒只是咱們的丫頭,我並不會因此寬縱她……”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柳清竹興趣缺缺地嘆了一聲,徑自抱著昏昏欲睡的婉蓁到了裡屋去,略一遲疑之後隨手將門帶上,再沒有出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