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種可能。”蕭潛並不打算被她繞進去。事實上,看到柳清竹跪得十分辛苦,他心中早已十分不耐。
珠兒從大太太身後走出來,向蕭潛福身道:“大少爺與大少奶奶夫妻恩愛自然是好,只是我朝以孝治天下,也請大少爺顧念長輩心意,莫要只圖一時之快,忘了人生大義才是。”
柳清竹忍不住抬起頭來多看了珠兒一眼,暗暗猜測她這番話是何人所教。
“聖朝以孝治天下”,她這面旗子扯得太大,蕭潛一時無法反駁,索性只裝著聽不見,跪在原處一語未發。
大太太似乎得到了什麼啟示,嘆息一聲道:“你若是娶個賢德的媳婦,夫妻和美,我們做長輩的自然喜聞樂見。可是……柳氏出身卑賤,當日勉強成婚已是門不當戶不對,何況如今的柳家……唉,你時常在禦前隨侍,難道不知聖上對柳庭訓這樣因循守舊的老臣絕不會寬縱嗎?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被這個女人迷惑著,豈不知這樣會害了整個蕭家!”
蕭潛深吸一口氣,堅定地道:“清兒已嫁到國公府,便是我國公府的人,與柳家再無牽涉!柳尚書之事,萬萬不會牽連到清兒身上,更不會牽涉到蕭家。忠奸善惡,當今聖上心如明鏡,母親不必多慮。”
“話雖如此,可是你將來是要繼承蕭家偌大家業的,若被人說你的妻子是罪臣之女,畢竟於名聲有礙!你父親的意思,是叫你趁聖旨頒下之前,便將這女子打發出去,以免將來被她連累!”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太太顯然也已經沒了兜圈子的耐心,索性把大老爺的名頭搬了出來。
“清兒無罪,蕭家若在柳家遭難之時趕她出門,難道便於名聲無礙?蕭家數百年盛名,人人都知是仁義無雙,若行此卑鄙之事,如何當得起‘仁義’二字?”蕭潛答得飛快,字字擲地有聲。
大太太僵了臉色,半晌才道:“這是你父親的意思。”
“既如此,兒子自會與父親分說。母親請回吧。”蕭潛硬邦邦地答道。
“這麼說,你今日是執意不肯休妻了?哪怕背負不孝之名,也要留下這個女人在府裡繼續禍害蕭家?”大太太聞言也當真動了氣。
蕭潛沉默了一瞬間,接著沉聲道:“清兒未犯七岀之條,兒子找不到休妻的理由。”
“你……好,好!柳清竹,你好本事!”大太太渾身發顫,卻不敢當真對蕭潛動怒,最後自然是將怨恨轉移到了柳清竹的身上。
柳清竹自始至終沒有插話的餘地,跪在地上有些百無聊賴。這時大太太終於將目光轉移到了她的身上,柳清竹不禁對這一聲“贊美”受“寵”若驚。
其實她自己也看不透蕭潛的心裡究竟是如何打算。如果說前幾日他在叢綠堂執意維護她,只是因為不願落入大太太的圈套,那麼今日又是為什麼呢?
尚書府敗落,給了他一個最好的休妻理由。他完全可以正氣凜然地對外宣稱蕭家與貪官汙吏勢不兩立,因而將貪官柳庭訓之女休棄,以正門風。只要稍加引導,自會有所謂“正義之士”替他搖旗吶喊,他何必要冒著得罪大老爺和大太太的危險,執意不肯休妻?她真的值得他這樣做嗎?
難道她這個人真的有那麼好,值得他冒著失去一切的危險來挽留?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柳清竹不禁暗暗自嘲了一番。
若真有這種可能,連她自己都要忍不住學著大太太的樣子,咬牙切齒地贊一聲“好本事”了!
可是柳清竹自認並沒有這樣的本事。
蕭潛送了大太太出門,回來看見柳清竹仍在原地跪著,忙走過來將她扶起,柔聲道:“太太應該不會再來,今後你無事盡量不要出邀月齋——便是太太叫人來傳,你也能推則推,只要挨過這一陣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