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蕊聞言只得依她,柳清竹在屏後聽著這話,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那王大夫比前些年越發見老了,走路顫巍巍的,後面跟著一個小童兒提藥箱,走路只看自己的腳尖,從始至終不肯抬頭。
新蕊招呼王大夫坐下,笑道:“麻煩大夫給我們姐姐看看,可要緊不要緊?”
童兒開啟藥箱取出一個小小的軟枕放在床頭小櫃上,鵲兒卻遲遲不肯伸手。直到新蕊忍無可忍地把她的手拽了過來,她才不情不願地抬起手腕放在軟枕上。王大夫略覺詫異,卻看見鵲兒面露苦色,緩緩地向他搖了搖頭。
新蕊用自己的帕子將鵲兒的手腕蓋住,大夫便伸出三根手指,隔著帕子搭在鵲兒腕上,閉目沉吟許久。
“大夫,到底怎麼樣嘛?診個脈還要這許久,該不會是看不出病症吧?”新蕊性子急,很快便急得跳腳起來。
王大夫縮回手,又向鵲兒看了一眼,才回身問新蕊道:“這位……是府中什麼人?”
新蕊不明其意,急道:“不是跟你說過是我們姐姐嘛!你管她是什麼人,叫你治病還要看人下菜碟啊?是丫頭你就不給治嗎?診金又不會少你的!”
王大夫神色尷尬,苦著一張臉欲言又止。
柳清竹心中一動,忙在屏後插言道:“她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丫頭,也是我們大少爺的房裡人。我們沒什麼忌諱的,老先生有話只管直說就是了。”
見王大夫面露詫異之色,新蕊忙向他解釋道:“說話的是我們大少奶奶。”
王大夫慌忙起身,向著屏風拱了拱手,緊繃著的臉緩緩地放鬆了下來:“不知大少奶奶在此,多有僭越。”
柳清竹掛念鵲兒的病情,忙道:“不知者無罪。請問我這丫頭究竟病情如何?可是有些難處嗎?”
王大夫捋了捋鬍子,笑道:“不難處,只是最近太過操勞的緣故,臥床休息一兩天,今後莫再憂思多慮就是了。”
“是嗎?”
想到鵲兒的抗拒和王大夫剛才的遲疑,柳清竹本能地覺得事情遠遠不止於此。
王大夫笑道:“大少奶奶若不放心,老朽便開一劑安胎調養的方子在這兒,喝與不喝都使得,您看如何?”
“什麼?安胎?”新蕊忍不住跳了起來。
鵲兒也急道:“可是看錯了?”
王大夫聞言勃然變色:“老夫自十四歲開門行醫看診,至今已近六十年,難道連診脈都不會了?既然信不過老夫,又何必叫老夫來看!”
柳清竹本想出來相勸,遲疑了一下,還是在屏後大聲道:“老先生請勿動怒,我這丫頭只是有些不敢置信罷了,並沒有懷疑您醫術的意思。您知道,年輕女孩子總是喜歡一驚一乍的,您可千萬要多擔待些。”
王大夫聞言也便回嗔作喜:“奶奶說的是,倒是老朽的度量小了。只是這位……這位如夫人懷娠已近三月,難道此前一直不知?”
“怎麼可……”新蕊忍不住又要大叫,意識到不妥又忙伸手自己捂住了嘴巴,眼中卻仍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鵲兒面上露出惶急無助的神情,許久沒有出聲。柳清竹只得在屏後笑道:“年輕人什麼都不懂,誤了大事也是有的。”
王大夫聞言便笑了起來:“這倒也是。懷第一胎的時候,難免有些糊塗,以後就好了。據聞貴府長房之中尚未誕下長孫,此番可是天降之喜,便是老太太聽到,也定會歡喜的。”
柳清竹遲疑了一下,忽然笑道:“老太太自然會歡喜,只是這喜信兒,還是叫我們大功臣自己去報比較好,老先生您可不要嘴快,在老太太那兒替我們說漏了嘴!”
王大夫哈哈大笑著道:“年輕人總有這麼多鬼靈精怪的主意!大少奶奶放心,老朽的嘴巴緊得很,老太太那兒、太太那兒、還有大少爺那兒,老朽都不會去多嘴,便請大少奶奶和這位如夫人親自去報喜信吧!”
柳清竹笑道:“如此便多謝老先生了。新蕊,你去我屋裡拿二十兩銀子謝謝王大夫,不必報給賬房裡知道。”
王大夫笑呵呵地遜謝道:“怎麼好意思叫大少奶奶如此破費?老夫只是伸了伸手指頭,拿二兩銀子都受之有愧,哪裡當得起二十兩這麼多?”
打發走了新蕊,柳清竹才又回身笑道:“誰說我要給您診金了?您只是伸了伸手指頭,怎麼好意思收我們的診金?我這裡是給您報喜錢呢!今日只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等以後順利産下孩兒來,國公府自然另有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