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竹忙低頭道:“正因為是死罪,媳婦更要鬥膽替那人求情——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太太一向吃齋唸佛,最是心善的人,若是饒了那人的過錯,許她改過自新,那就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大太太聞言只是冷笑,柳清竹咬牙跪著,不敢多說。
這時珠兒忽然抬頭笑道:“素心姐姐怎的有空過來了?”
素心雙手捧著一柄玉如意,微微笑道:“若不是老太太今兒實在乏了,過來的可就不是我一個人了。”
大太太看見那柄如意,眼中閃過一抹不甘,卻只得起身跪了下來。
素心微微側了側身子,笑道:“老太太聽說了這邊的事情,著急得了不得,有心叫奴婢來傳話,又怕奴婢人微言輕,只好請了玉如意出來,委屈太太了。”
大太太俯首道:“媳婦謹遵老太太吩咐。”
素心笑道:“老太太說了,為了一件死物折騰這些孩子們,畢竟有幹天和,希望太太寬厚待下,不要為難她們。東西便是找不回來也不值什麼,凍壞了人就不好了。”
大太太抬起頭來,似乎想要爭辯什麼,看見那柄在燭光下依舊瑩潤的如意之後,又只得不甘地垂首應道:“媳婦明白了。”
“太太、大少奶奶,請起吧。”素心滿意地笑了起來。
大太太站起身,狠狠地剜了過來攙扶的珠兒一眼,又問素心道:“老太太菩薩心腸,我卻不得不替這府裡擔憂:若是開了這個先例,今後奴才們一個個都順手牽羊起來,那該如何是好?”
素心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她們已經在堂中跪了一個多時辰,這又冷又餓的,也夠她們受的了!今兒是老太太的好日子,網開一面未嘗不可,以後大少奶奶管教下人的時候,記得要寬嚴有度就是了。”
柳清竹忙躬身應下,大太太的臉色卻瞬間鐵青起來。
素心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是為了告訴她,這府中掌權的是大少奶奶柳清竹,她今日硬要插手過問墨玉被盜之事,已經是逾矩了!
有什麼比一個當婆婆的被兒媳婦欺壓下去更讓人覺得憋屈的?
大太太認為沒有,所以她對柳清竹的怨恨又添了一層。
再多的怨恨,在手捧玉如意的素心面前都不敢說出來,大太太只得硬邦邦地道:“但願‘大少奶奶’以後不要再像今日這樣亂發善心,否則國公府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呢!”
素心微笑著道:“方才大少奶奶的話,奴婢已經聽到了。奶奶這樣體恤下人,老太太知道了一定高興。今後府裡的事情,需要奶奶費心的地方還有很多,只要奶奶不忘初心,國公府就永遠是個有人情味的地方。”
柳清竹有些赧然,大太太卻忍不住鐵青著臉“哼”了一聲。
素心的這番話,明顯是在打她的臉,她聽懂了,這些已經磨成了人精的奴才們又如何能不明白?過了今日,這府裡肯聽她吩咐的只怕就更少了!
素心傳完了話,竟沒有立刻就走,卻在柳清竹身旁站了下來。
大太太只得冷聲向下面仍跪著的下人們訓斥道:“今日饒你們一命,是老太太的恩典,可你們也要知些進退!以後若是還有類似的事情,便是打死你們也不為過!起來吧!”
下方傳來整齊的應諾聲,卻沒有一個人依言起身。
氣氛僵了片刻,丫鬟婆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肯第一個站起來。
大太太的臉色由鐵青到彤紅,後來又轉為鐵青,不一會兒時間竟變了好幾變。
素心向柳清竹使了個眼色,後者只得硬著頭皮開口道:“還不謝謝太太開恩!”
“奴婢們謝老太太、太太、大少奶奶!”丫頭婆子們稀稀拉拉地喊了幾聲,然後才陸續站起身來。
大太太見了,只有更加生氣的份。珠兒還想說幾句好話圓過去,大太太已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柳清竹正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上去,素心已伸手拉住了她,低聲道:“老太太有句話,叫奴婢說給奶奶聽。”
柳清竹愣了一下,已聽素心說道:“今日這件事,恐怕不是一對雲紋墨玉佩那麼簡單。老太太已經多年不問雜事,今日也不好公然出面替奶奶解圍,以後若有什麼難處,還請奶奶耐住性子,只要忍得下委屈,就沒有過不了的坎。”
柳清竹聽得雲裡霧裡,欲待多問,素心已笑著福身告退:“也許此事只是老太太多心了,奶奶聽著就是。奶奶今日必定累壞了,也請早些回去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