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悶打發著時光,陶春晚忽然想起表妹還曾留給自己一隻匣子,要自己船上解悶,想要翻出來瞧瞧有什麼新鮮東西。
開啟看時,裡頭整整齊齊碼著九連環、五子棋、翻花之類的小玩藝兒,還有幾本雜記、畫本這般的閑書,到也能消磨時光。
在一方雪白的絲帕覆蓋下,是一個月白玉版紙的信封,拿火漆封得嚴嚴實實,上面是極漂亮的簪花小楷:舅父大人親啟。
字跡飄逸俊秀,卻不似陶灼華昔日的筆墨。陶春晚心下狐疑,不曉得表妹何時習了這超脫的書法,又特意將信藏在給自己的匣篋裡頭。
見信封得嚴實,不曉得是些什麼機密內容,陶春晚不敢怠慢,趕緊捧了信去隔壁父母所居的船艙,將這封信交到陶超然手上。
打從大裕皇朝兵敗,陶超然一直在仔細回想陶灼華當日與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總覺得那話裡還有些未盡之意。接了陶春晚遞來的信,瞅著那一筆極好的字跡,陶超然也是愣怔了片刻,這才一目十行往下看去。
陶灼華的字跡平白多了幾十年功力,自然娟秀沉穩非平常可比,她洋洋灑灑下筆,信裡寫得很是詳實。
千叮嚀萬囑咐,陶灼華要陶超然一家千萬莫要再回大裕。並說若是條件許可,便去大阮重置家業。她還提及或許不久之後自己便會先去大阮,期待在異鄉與舅父一家的團聚。
殷殷深情與縷縷牽掛,全在這封信中。
陶超然從中沒有讀到陶灼華的彷徨,反而很好地看到了她對未來的規劃。
憶及月餘前陶婉如剛剛過世,這孱弱的小姑娘還只會倚在娟娘懷裡哭泣。才不過幾日的功夫,便由弱不禁風的雅蘭成為了柔韌的蒲草,陶超然不勝唏噓。
信的最後,陶灼華請舅舅放心,無論自己身在何處,都會堅強快樂的活下去。她請舅舅勿以自己為念,好生保重身體。並且屢屢提及,如今的分離是為了日後更好的相聚,一家人在兩地各自安好。
若說陶灼華明白地指明自己會去大阮便已讓人驚訝,她在信裡夾帶的海域圖更是叫陶超然震撼。
那上頭一根紅線描畫,直指大洋深處一處陌生的水域。陶超然早年行船多年,對那條線路聞所未聞。
而水域正中,又以褚色深深繪著一片島嶼,上頭標註著醒目的紅色,當是陶灼華給自己指的目的地。
一箋薄紙到似是千斤重,陶超然仔細咀嚼著陶灼華的信,深覺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連同前頭叫自己舉家出海,大約也只是陶灼華拿著陶婉如託夢所行的權宜之計。
不曉得她從哪裡得來未蔔先知的能力,令陶超然一顆心惴惴落不到底。
陶超然思忖再三,依舊決定沿著陶灼華給出的地圖航行,他第一次對那位弱質纖纖的外甥女存了敬畏之意,深深感覺她這一病竟似換個了人。
船行海上訊息不通,縱然有阿裡木的信鴿傳訊,陶超然也只曉得如今兩國正在合談之中,推敲不出這一役的戰敗與自己家裡能扯上什麼關系。
與阿裡木的商船行至東海,眼見得便要離了中原國土,大阮國與大裕皇朝的合談已然進入最後時刻。
這個時候,陶超然終於弄明白了陶灼華為何屢屢提及她要去往大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