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鴻!不是,你聽我解釋——”謝宴收斂了臉上不羈的笑容,腳步微動,正欲追上去解釋。驀然感覺衣袖一緊,他一回頭正好望進嵐隱一雙堅定的眸子裡。
“……是‘我們’吧?”嵐隱小心翼翼地揪著他的衣袖。
一抬眼,謝宴恰好望見簡素虞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似乎一直靜靜在等他開口。其實少年的力氣也不大,只要謝宴輕輕一掙就脫了,不過嵐隱……終究還是與他人不同的。於是他只能重重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
室外月色皎皎,室內茶香氤氳,茫茫白霧洗去了這一路的風塵。
雲奚恭敬地佇立在一側:“我們在臨安注意到每次命案發生之際,附近都出現過一名行蹤詭異的男子。追查至此之時,那人已經不知所蹤。除他之外,我們似乎也沒見過這村子裡的其他人。”
“怎麼會是名男子?”茶水剛出爐,清香四溢。謝宴自顧自啜飲了一小口茶,一抬頭發現所有人都望著自己,有些奇怪,“……你們都盯著我看什麼?”
一幹弟子連連搖頭。
嵐隱瞪著眼睛望著他掌中滾燙的茶盞,艱難開口:“……你不燙嗎?”
“噢你說這個啊?”謝宴彎著眼睛笑了笑,像兩輪彎月。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將手伸進了燒得吱吱作響的火爐之中,炫耀一般地動了動修長的指尖:“我小時候就不怕火了,我還火中取過慄呢。所以以前我和柳——”一個名字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他驀然歇聲,面上笑意也淡了幾分。
“別鬧了……”一隻白皙的手忽然握住了謝宴的手腕,把他的手從火紅的爐子裡扯了出來。簡素虞的眼神落在雲奚上,鼓勵他繼續說下去:“你們怎麼會被綁在村口?”
“後來——”從一向冷淡的師伯話語中,雲奚竟然聽出一絲溫柔的意味。他的視線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停了一瞬,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們”啊。
“弟子們追來時被困在了村前的陣法裡,弟子們才疏學淺破陣不成,便不知道被什麼迷暈了過去。等到醒過來的時候,我們便發現自己都綁在了村門口的木樁上,四周翠竹環繞。各人身上都有不少小傷口,似是那人想讓放幹我們的血,便放任我們在那自生自滅。”
“剛開始還有些擔驚受怕,但是一直未曾見到那人,以及體內淺薄靈力尚存,便自行癒合傷口,等待救援。”雲奚遲疑了一刻,補充道,“不過有師弟聲稱,曾在臨安遠遠地見過那人一眼。那男子似乎修習了什麼陰邪異法,專以取人魂魄修煉。”
“你做的不錯。”簡素虞難得贊許地點點頭。
竟然真是個男的……謝宴聽得若有所思,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xue:“你們竟然沒有七殺迷魂陣直接斬殺在當場,真是奇了怪了……”
雲奚:“……”
“師兄,這村子明顯不久前還有人在生活的模樣。你們一直沒有看到其他村民嗎?”嵐隱捧著自己的茶盞,問。
雲奚搖了搖頭:“沒有,這確實很奇怪。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村子的所有人或許已經遇害了。”
“謝宴!”正說著,有個深紫色的身影從屋外竄了進來,正是之前負氣而去的柳鳴鴻。他的頭發被吹得淩亂,臉上卻是難以抑制的驚喜之色:“我——我剛剛看到我大哥了!新酒果然沒有騙我——大哥還在我身邊……他果然還在……”
“誰?!你看到誰了?!”謝宴面上一凝,驀然站起來,桌上的茶盞“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我大哥啊!”柳鳴鴻激動地整個人都要跳起來,“我方才在月色下看到他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的肉身已毀,絕不可能化為吸人魂魄的怪物。”謝宴面上斬釘截鐵,心裡卻亂成一團。蒲新酒親口說過,柳孤燈跳下刀山火海了,早已化為斷水的刀靈。那他的肉身也應該早就毀在刀山火海裡了,怎麼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先是鄴城中一閃而過的舅舅再是柳鳴鴻見到的柳孤燈——人都死了,還不讓安生嗎?謝宴握緊拳,面上陰鬱了幾分,最好別讓他抓到幕後真兇,否則定要他付出代價。
柳鳴鴻面上笑容一頓,腦子裡有一瞬間空白:“……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吸人魂魄?”
“前輩。”謝宴先前說的話雲奚還是記在了心裡。他俯身拱手,朝著他行了一個禮:“我們方才正在討論最近抽取生魂的邪修,剛剛談到這怪物就在這座村子裡。”
“你們嚇我一跳。”柳鳴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長舒了一口氣。他望著謝宴,眸子裡滿是認真:“謝宴,我是真的在月光下看到我大哥了。”
“鳴鴻,你是太想他了,我也很想他。”謝宴安慰一般地拍了拍他瘦弱的肩頭。當時在鄴城的時候,謝宴也是認為自己真的看到舅舅了,然而事實證明這不過是一個幻影罷了。
柳鳴鴻一把抓住他放在肩頭的手,放在自己腰間的斷水刀上:“他還和我說話了。”
似乎是感受了什麼,斷水刀閃了一下。
感受著掌中上等兵戈冰冷的觸感,或許是柳鳴鴻的語氣太過真摯,謝宴差點都要相信了。他順著臺階,問了一句:“他和你說什麼了?”
“他說讓我跟在你身邊,這樣安全一點。還有——請你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