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第三次對男人說出這句話。換來的,卻依然是沉默。
有眼尖的遊客圍了過來。人群慢慢聚集,交談聲、低呼聲、煙火聲、海浪聲……這些聲波像絲線,織成了一張厚實的大網,罩在了方辰的身上。
她覺得呼吸困難,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
但最終,方辰還是將手攤開,一對戒指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小小的戒圈上沒有鑽石,也沒有多餘的裝飾,簡單又純粹。
就像她的心。
“你……能不能幫個忙,給我戴上?”
方辰聲音發顫,她眨著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煙火倒映在方辰的眸中,讓童朗想起了小時侯在美蘭苑裡的那段日子:也許自己和方辰的緣分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定了下來,在他不經事、亦不怕事的時候,就定了下來。
可他的懦弱與自以為是,蹉跎掉了整整十年的歲月——童朗做錯太多,錯過太多——所以這最後一步,必須由他自己來走完。
童朗伸手將方辰的手掌包了回去:“我……”
可男人話沒說完,手就被人甩開。
方辰一把扯下自己頭上的白紗,抬腳就要逃離這個讓她既尷尬又傷心的鬼地方。可才轉身,她的手就被人拉住了。
“真是個急性子。”
童朗將方辰的身體掰正,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女人呆住,他卻笑了。
從方辰手中取過頭紗,童朗耐心地幫她戴正,然後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盒子,退後一步,單膝跪地:
“方辰,嫁給我吧。”
迷迷糊糊地被戴上了戒指,又迷迷糊糊地被人抱住,直到耳朵那片喧囂被童朗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聲取代,方辰才稍微回了點神過來。
“你、你怎麼不早說啊……我覺得我好傻……”
“你不傻。”童朗將下巴擱在她頭頂上,語帶笑意:“不過你以後要記住,男人的事,得留給男人來做。”
方辰嗯了一聲,抬手看了看指上那枚金戒指:“這個……你什麼時候拿手上的?”
“除夕夜裡。”
“那麼早!”女人抬頭瞪了瞪眼睛,“你蓄謀已久!”
“這叫有備無患。”
方辰氣得拿拳頭砸著童朗的胸口:“你也真是沉得住氣,半點風聲不露,害我出醜……”
童朗一把制住她的腕子:“我只是開不了口。”
“為什麼?怕我拒絕你?”
“怕你答應。”
也不知是誰先嘆了口氣,兩人擁抱在一起,久久都沒再言語。
回去的路上,童朗和方辰十指緊扣,並肩從一彎明月走向另一彎明月,從一團煙火走向另一團煙火,從一味人間跨入另一味人間。
在尼斯這個尋常的春夜,海風習習,浪濤聲聲,童朗和方辰躺在松軟的床上,緊緊相擁分享著彼此的心跳,不帶一絲慾望。
“完全睡不著呢。”方辰在男人懷中把自己團成一團。
“那就聊聊天?”
“嗯……肉肉,你這十年有沒有後悔過啊?”
“有。很多次。”童朗說著吻了吻女人的額頭,“每天都在不間斷地後悔,但一冒出後悔的念頭就又覺得自己太軟弱,然後又開始後悔自己的軟弱……這種感覺迴圈往複,怎麼說呢?有點像定義域為r的週期函式,不過,還好那個t不是一輩子……”
聽到這兒,方辰趕緊捂住他的嘴:“別提函式,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