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半,赤白太陽懸于山頂,步道旁的指示牌顯示離山頂還剩最後半小時路程。四周溫度維持在零度左右,兩位冒險家褲腳都沾上了雪,辛苦攀爬完一段極陡峭的山路,站在寒風和雪地裡喘氣。
目光所及之處是光耀的無際潔白,這片白分出無數層次,並不單一:近處是觸手可及的冰雪,遠處則是峰巒綿亙的巍峨雪山。
穆康邊喝水邊說:“據說理查德·施特勞斯是受登山啟發寫出的《阿爾卑斯》。”
林衍:“沒錯。”
穆康把手指向最近的山峰:“我有點懂他了。”
林衍肅然道:“我也是。”
雪地間寒風肆虐,夾雜冰雪凝練而成的淩冽蒼白的味道,連林衍身上熟悉的烏木香都消失了。
穆康重重籲出口氣:“有酒就好了。”
“一會兒還要走下去。”林衍也有點遺憾,“如果住在這裡,有酒有音樂陪伴,你覺得怎麼樣?”
穆康想了想,說:“一直住肯定不行,住一段時間是很好的。”
林衍若有所悟,沉默半晌,思索道:“所以才會有這麼多臨時搭建的木屋?”
“有意思。”穆康興味盎然地看向林衍,“不過之前看過的房子都不像能住人的樣子。”
兩人隔著墨鏡目光相接,竟似不約而同地在那陣風、那縷空氣、那道陽光中體會到了什麼,默契地往山頂的方向望去。
穆康:“那裡好像還有一棟?”
林衍:“過去看看。”
最艱難的一段山路已經過去,靠近山頂的地勢變得平坦。兩人加快速度,直接穿過了一大片被冰雪覆蓋的草地。
臨近山頂的木屋外牆漆黑潮濕,看起來和山上大大小小的牧民木屋沒什麼區別,遺世獨立於雪山之間,無人問津。
然而如果有心的旅行者能稍稍留意它、悄悄靠近它,便會發現它和之前那些豪放派的牧民小屋截然不同。
這棟木屋設計考究,門窗框架完好,門口的雪還有被人清理過的痕跡。穆康在門口站定,不確定地問林衍:“這是……海德格爾的山間小屋?不是在德國嗎?”
“是在德國。”林衍小心地走進去,“這只是一間住過人的普通木屋吧。”
屋內和屋外一樣寒冷,室內勉強保留了一些往日印跡,陳設一覽無餘:牆上鑲著壁爐,裡面有未融化的積雪;壁爐前放了張黑乎乎的桌子,桌子上並排放著兩個漆黑木盒。
“這就是那個經理說的驚喜?”林衍猶豫地問。
“看起來好像是……歡迎人開啟的意思?”穆康躊躇道。
兩位向來很有主見的男士忐忑地環顧這棟頗具寓言意味的木屋,難得都有點畏手畏腳。
時間彷彿悄然靜止。
冷風裹著冰雪氣息穿堂而過,無聲提醒著屬於冒險者的時間有限。穆康打了個哆嗦,終於決定說:“開啟看看。”
林衍看了他一眼,堅定地點頭,伸手掀開了左邊的木盒。
裡面靜靜躺著一個深色封面的筆記本。林衍深吸一口氣,把本子拿出來,穩穩翻開封皮,映入眼簾的是一行德語。
穆康看德語遠遠不及林衍快,慢慢念道:“獻給……我……罪惡?”
林衍低聲翻譯道:“獻給充滿罪惡的我。”
他翻到第一頁,依舊沒有冗長詞句,發黃的紙張正中間只寫了一句話:
“沉默有罪,我為此深深懺悔。”
作者有話說
其實山上那段我腦海裡的場景是這樣的:
林:……除了會做飯、喜歡花,還有什麼是遺傳的?
穆:喜歡你算不算?
接下來用一章串一個小小的日記體劇中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