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陳願答道:“在a大讀經管,不考研了,明年直接領學位證。”
聽到大學的名字,許海還稍微驚訝了一下,隨即臉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說我兒子肯定不差。”
許陳願也笑:“高三那年也沒什麼事情煩心了,除了學習沒個幹上的唄。”
他這句話本是無心之語,聽在許海的耳朵裡就成了他在表達對之前家庭生活的種種不滿,於是自責地說:“之前是爸爸對不起你,我……”
許陳願打斷他:“沒有的事,你們分開是對你們好,對我其實談不上多少影響。”
這句話說得有些無情,但事實確實如此,他既然在吵吵嚷嚷的環境下長大了,也覺得安安靜靜的沒人折騰挺好,實在不需要誰來和他道歉。
許海苦笑道:“沒能給你個幸福的家到長大,到底還是欠了你的。”
“別,您可千萬別這麼說。”許陳願說:“這句話聽著人壓力太大了。雖然您做錯過事,但我想也肯定不會後悔和我媽分開。”
“嗯……是。大學生活怎麼樣,談物件了嗎?”許海又問道。
“沒談,心裡有人了,都等他好幾年了,想再等等看。”許陳願毫不掩飾,光明磊落地說道,雖然他現在不急著和家人出櫃,但也得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起碼知道自己愛一個人愛了很多年,不是一時圖新鮮鬧著玩兒的。
許海又笑:“挺好,挺好,我兒子深情。”
“嗯。”
父子之間的這個關系就很尷尬,不像母子一般鬧的理所當然,更不能跟女孩子和家人的關系比,何況是經歷過大的變動,現在又時隔多年未見,實在是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好。
“那,”許陳願先說話了:“您過的怎麼樣?”
許海擺擺手,毫不在意地說:“嗨,就那麼回事兒。找了個工作,工資不高,也餓不死,每天跟我那些發小坐一塊兒喝燒酒,能有啥。”
聽起來這種生活似乎不值一提,但許陳願想,父親應該過的還算開心。
許陳願又問:“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你別操心,好好照顧好你媽。”
許陳願點點頭,心知他是拐了十八個彎兒才終於主動提到母親,於是多說了幾句:“她現在估計是上了歲數折騰不動了,我回幾次家能給我點兒好臉色,自己又在樓下開了個小店,忙得挺開心。”
“那就好、那就好……”許海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想到自己最後對不起她,在懺悔,還是想到更早以前,起碼到許陳願出生的時候,那個曾經還短暫地幸福過的家庭?
見敘舊和抒情的話都說完了,許陳願才奔回主題,從包裡抽出一個資料夾,放在桌子上,說:“這次來,還有一件事,我準備開個公司了。”
許海微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跟父親談了一下午,到晚飯時間,許海領著他在附近的飯店吃了頓飯,回去以後許陳願就蹲在家門口逗那隻黑背狗。他從小就想在家裡養條大型犬,奈何陳麗萍一直都不肯同意。有一回許海給他抱了只小狗崽回去,被陳麗萍罵了一晚上,嫌狗髒,於是沒辦法,過了兩天又在小許陳願萬般不捨的眼神下,把狗送人了。
其實要論疼愛,許海更寵溺縱容他一些,無論是為了彌補自己忙不能陪著兒子長大的一點點愧疚,還是因為那本就非常濃厚的父愛。
許陳願又在老家待了一天,走了走第二天天剛亮他就收拾東西走了,沒把許海叫醒來,不想讓他送,這大冬天的,父親畢竟老了。
更是因為又一次離別,許陳願不知道自己該擺出個什麼表情來。
哪怕都已經二十多的人了,他的種對離別的恐懼感還是不能消散,依舊做著不告而別的這種幼稚懦弱的事情。
有了這一次開頭,下次再過來也能更名正言順一些了,好像就非得證明一下他們父子之情並非淡如水,才有資格去談論牽掛和思念。
許陳願看著沿路倒退的山河湖泊,心想,終於所有恩怨都了結了。
他也終於能把所有的包裹甩下,向前邁出一步,去期待前方更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