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秉鑒對著那父子說了一聲“你們爺們好生歇息去吧”,而後揚鞭催馬,不一會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景春跟在後面,高喊:“秉鑒哥,你留心點。他孃的佶山三更半夜真是能折騰咱哥們……”
小半個時辰之後,三人來到了城西門。秉釤已經在那裡等著了,只是人家舒服,聽著人馬到了近前,才從一個二人抬的小轎子裡面慢騰騰地鑽了出來。
“三哥,你們怎麼這麼慢?”
“來不及和你說這些。快叫開城門。”
秉釤被嗆得沒了動靜,把手指放在嘴裡吹了三聲尖厲的口哨,不一會的工夫看見城牆上面有人提著馬燈探頭往下看了一眼,然後轉身又不見了蹤影。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我這是掏了五十兩銀子……”
“粵海關藩庫裡的銀錠都換出來了?”秉鑒壓低聲音問。
秉釤很是得意地答道:“我派人回家告訴你之前,事情已經辦得妥妥地了。”
“一會你回去先躲起來……”
“吱扭。”
城門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僅容一人一馬透過,伍秉鑒帶頭,景春和石新跟著魚貫而入,不作停留,再次上馬直奔粵海關。
“鏘——鏘、鏘、鏘”,打更人一慢三快的四聲鑼響,證明已是四更天了。天也漸漸放亮,三人準時到了粵海關的門口。
景春上前叩打門環,有戈什哈從裡面一步三搖踏著鬼步閃了出來,嘴上連連打著哈欠。伍秉鑒上前說明來意,戈什哈也不含糊,“監督大人有吩咐,只許你伍秉鑒一人進去說話!”
石新和景春都想再對秉鑒說點什麼,可秉鑒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講,然後隨著那戈什哈進了粵海關的門裡。
走到一偏僻處低矮的石房前停下,那戈什哈對伍秉鑒說道:“你先進這房裡候著,不許亂走動,一會有人來叫你。”
伍秉鑒剛走進去,就聽身後“咯嘣”一聲,他回轉身再去推門,門已被人給鎖上了!乍進來眼前也是一團漆黑,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定了定神,藉助一口小窗透進來的一點微弱光亮,發現這裡面什麼擺設也沒有,空空如也。牆角上掛了幾處搖搖欲墜的蛛網,四壁石牆潮濕,順著石縫往下面滾著水珠,地上滿是塵土,有些地方被那滴落下來的水珠打濕,和成了泥漿。
站沒站地方,坐沒坐地方,房門又被上鎖出不去,那口小窗怎麼推也是推不開,讓人憋悶得透不過氣來——這情形比蹲那牢獄還要多上幾分苦楚。
不用說,這是監督大人給的下馬威。
那也沒辦法,誰讓咱得罪人家了呢,到了人家這一畝三分地上,怎麼對待都得是受著,等著吧。
“鏘——鏘、鏘、鏘、鏘。”
伍秉鑒隱約聽到外面五聲鑼響過後,他知道自己在這裡面已經待了快一個時辰了,應是已過了佶山說好的醜時。
繼續等著吧。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外面的天光已是大亮。
還是不見人來。
半個時辰又過去了。
三刻。
二刻。
一刻。
難熬……
房裡越來越悶熱,好似蒸籠,伍秉鑒感覺汗水不斷地從身體各處毛孔中湧了出來,血脈噴張,頭暈乎乎的,想抬也抬不起來,小腿不由自主地在顫抖,雙手扶牆也是站不穩,整個人好像虛脫了一般……“撲通”,最後他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瞬間,塵土飛揚,濺起來的泥漿掛在他的了身上,他那臉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成了灶王爺的模樣。
這佶山真是太狠了!
他人也太陰損了!
身為堂堂的粵海關監督,你有事說事,就算是要迫害人,你也明面真刀真槍的來,用上這種見不得光的卑劣下作手段折磨人,你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