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低低應了一聲,睜著清澈的眸子問道,“那您之前為何一直沒提?”
楚襄一噎,半天沒吭聲。
嶽淩兮彷彿沒察覺到氣氛微妙地變了一下,仍自顧自地說著:“不過您貴為王爺,應當閱女無數,我相信您的審美。”
這下楚襄連手裡的動作都停了,抬起頭來眨也不眨地盯著她,額角隱隱抽動,“在你眼裡,楚國的王爺都是入關走後門、閱女如過江之鯽的人?”
“楚國的王爺不是隻有您一個麼?”
楚襄再度噎住。
他怎麼總被她給繞進去?
想是這樣想,可一接觸到她那柔軟且帶著幾絲茫然的目光,他心裡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彷彿某個角落塌陷了一塊,平時的冷靜自持全跟著消失了,然而真惱也惱不起來,反倒是莫名地想笑。
是了,她說什麼話都是一個調調,上午在人潮洶湧的客棧門口也是這般直截了當地問他為什麼不能住一間房,他也不知中了什麼邪,竟沒告訴她楚國不像西夷以群為居,孤男寡女應當保持距離。
在這世上,他還是第一次與人這樣相處。
嶽淩兮見他久久不語,於是自己剪下一塊紗布貼在手肘內側,再要去拿繃帶的時候他的手已經覆了上來,幹脆利落地纏了三圈,然後打上活結,她試著動了一下,不緊不松剛剛好,隨後,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又飄進了耳朵裡。
“去裡頭把衣裳換了。”
嶽淩兮從善如流地去了。
包袱裡還有兩套衣裳,天藍色的煙水裙是陸明蕊所贈,雪色的露水百合裙是路過薄城的時候楚襄讓人去置辦的,嶽淩兮沒有猶豫,就著內室昏暗的光線把那套雪色的挑出來穿好了。
他選的總出不了錯。
穿戴整齊出來之後,她發現楚襄正一臉異色地翻著她買回來的東西,湊近一看,原來是老闆送的那本小冊子。
“這話本也是你買的?”
“話本?”嶽淩兮眼底閃動著疑問,卻搖了搖頭,“送的。”
楚襄一愣,旋即啞然失笑,把她拉到旁邊坐下,又將那冊子的扉頁抖出來給她看,不想竟是三本書寬的彩畫,畫中一男一女皆盛裝打扮,以極親密的姿態依偎著,眼波流轉間盡是道不完的眷眷濃情。
她剎那間明白了,話本就是講男男女女的愛情故事的。
楚襄又翻回去,指著封皮上的四個大字問道:“我教過你的,怎麼讀?”
嶽淩兮拈起來從上看到下,逐一念道:“風流……天子?”
剛說完她的舌頭就僵住了,手指也微微發麻,差點把書抖落到地上去——誰膽子這麼大,竟敢胡亂編排皇帝?
“他們……他們怎敢對陛下如此不敬?”
楚襄輕笑道:“天高皇帝遠,有什麼不敢的?他們就指著王都這些花街柳巷的傳聞編故事賺錢,今兒送了你一本都是大方的。”
“早知是這個我才不會要。”
嶽淩兮擰著眉頭把那本書推到了最遠處,似乎頗為不喜,楚襄見狀索性揮袖將其掃入竹簍,然後扳回她的身子道:“你倒是氣性大。”
“他分明是看我買辭典知我習字不全,才敢把這種不敢明面上售賣的東西塞給我,可我們是要進京的,若是您今天沒注意把這東西也夾帶回去了,教人看見了豈不麻煩?”
原來是怕他惹禍上身。
楚襄心中湧現幾絲暖意,只道了聲不會就拉著她起身,把她往床榻那邊推,“在外頭野了半天又跌傷了手,去睡會兒。”
嶽淩兮與他相處月餘,知他說話帶了動作便是不容置喙,況且她也真的有些累了,就聽話地扯下帳子縮排床裡去了。枕上留有餘香,似乎是松針與木犀的味道,甚是清爽好聞,她不知不覺就垂下了眼睫。
聽見平穩的呼吸聲楚襄就知道她已睡著,面上笑意驟斂,回身走到房外,流胤顯已在那兒等候多時。
“剛才樓下發生了什麼事?”
“回爺,卑職已經問過了,就是嶽姑娘在回來的時候碰著了押送犯人的隊伍,閃避不及摔了一跤,其他的沒什麼。”
“眼裡的慌張總是騙不了人的。”楚襄眸光一剔,寒意凜人,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
流胤埋著頭猜測道:“興許是被鞭打犯人的差役嚇到了吧。”
本來虐囚就屬於濫用私刑,理當嚴格處理,但此時楚襄的思維卻停在了某一點上,微光劃過的那一瞬間,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極為難看。
在軍營時他偶然間看到過她腿上的疤,從紋理和角度來看分明就是鞭傷,難不成也是差役造成的?
作者有話要說: 老頭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