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有無窮的未來,無限的可能。
已是入冬,不過病房裡的暖氣持續供應著,所以很是舒適。
只是祁鶴踏進病房時,神情和邁入無盡的霜寒地凍之地般無異。
他急切渴望地想望向陸澤,看看他蘇醒的模樣,捕捉他瞳裡耀著的光彩,但在短暫的掙紮猶豫過後,他還是低著頭顱一言不發。
他怕自己的目光太過炙熱,會灼傷那人。
他垂著眸,直到耳旁傳來一句輕微的——
“祁鶴。”
他驀然抬眸,睜大雙眼,望向陸澤。
漂亮脆弱的少年躺坐於病床之上,霜般的蒼白麵容蘊著抹極其淡,卻異常溫和的笑意。
恍然在冰天雪地中漫過無數歲月的旅人,在生命即將登臨終末之際,迎來了屬於他的暖意。
那點暖意,是他此生追尋的終點。
那點暖意先是滴入舌尖,控制住他的咽喉,使他發不出任何聲音;再是暈入他的眼眸,使眼眶激顫出無限濕意,無法自控地滑落。
他還記得自己。
他沒有將自己遺忘……
凝結許久的血液在緩緩流動,甚至讓他全身上下感受到刺痛無比的地步。
青鈺案沒有摻和進他們複雜的情感之中,而是徑直走到陸澤身邊,開始檢視他的身體狀況。
祁鶴欲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抿唇止住了話語。
面前的少年太脆弱,像一場精緻昳麗且恍然的幻夢,他擔心呼吸稍重一些,對方便如焚燒後的殘敗灰燼,飄然在空中逸散。
陸澤的笑意仍然淺淡,只是他的眼瞳羽絨般掃過青鈺案和他,倏然輕咬薄唇,頓了幾秒,隨後無助地松開道:
“你都知道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祁鶴不回答,當是預設。
陸澤的臉霎時更蒼白了些,已經到了脆弱得驚心動魄的地步,祁鶴看著眼瞳驟縮,心尖難以抑制地發痛,攥緊了掌心。
關鍵是,他餘光瞥見青鈺案似乎不太妙的臉色。
即便青鈺案用冷靜自持來掩飾自己,當在他面前,這點偽裝還是太偽劣了些。
“他的情況如何……?”祁鶴蹙眉道。
“不太樂觀。”青鈺案薄唇輕啟,一字一頓道。
聽罷,祁鶴的眼瞳隱晦地黯淡了些許。
或許是不想在陸澤面色展露出悲傷的情緒,他僅是指腹輕輕彈動,覺得鼻腔內呼進的氧氣愈發淡薄。
“那我應該……”祁鶴抬眸望著青鈺案,一向清貴冷傲的口吻竟然多了幾分無措和問詢。
“正常陪伴他便行,如果有時間,最好可以經常照顧他,”青鈺案思了思道,
“同時盡量維系一定的情感刺激。”
“我有時間的。”祁鶴毫不猶豫地應答下來。
這讓青鈺案多看了他一眼。
因為他發覺祁鶴好像每次都是這樣。
只要碰到關於陸澤的事,他便可以不顧一切地沖昏腦袋。
但這也與他無關,他現在只想照顧好自己的脆弱病患。
這時,安靜已久的陸澤忽然出聲,眼底的琥珀色似月下輕晃的潭光,破碎虛幻:
“祁鶴,你不用這樣的……”
他的語調略帶複雜意味,說得稍急,便略嗆幾下,眼眶激泛出一片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