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燁瞳孔僵硬的轉了一下,似乎沒聽見他的話。
他實在是太累了,從身體到靈魂都疲倦不堪,但他神情裡並沒有責怪裴玄銘的意思。
他恍若嘆息的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裴玄銘隱忍難過的鋒利眉目,然後就向後暈倒過去了,到最後也沒說出小景是誰。
……
明淵閣每隔一段時間,會從周邊邊民的家中挑選一批資質根骨都不錯的少年,選入明淵閣中從最底層開始培養。
這些少年的有些是孤兒,走投無路來投奔的,有些則是家裡實在揭不開鍋被送來的,再就是初出茅廬,在江湖上挨欺負了,想尋個邪門的門派來進修武功。
不管怎麼說,李景辭就這麼進來了。
“閣主,這是今年新一批從外邊選來的人,您看可有看的順眼的,給你送到竹舍裡伺候,就當解個悶。”右護法賠笑道。
謝燁剛動手解決了一個任務失敗的手下,此時正就著竹舍旁邊潺潺而過的溪水洗手,他那雙手白的像玉,指尖泛著淡粉,修長漂亮。如削蔥根。
此時指骨上沾了一點未盡的血珠,更是明豔而瀟灑。
“都是些歪瓜裂棗,不必看了,下去。”
謝燁不耐的將手上殘水甩了出去,慢慢擦拭著剩下濕潤的地方,右護法看著他這慢斯條理,又別帶一風情的動作,喉結不由得滾動了一下。
直到謝燁將涼涼的目光轉向他,右護法才冷不防的回神,連忙接著方才的話繼續說道:“回閣主,小的這就下去。”
謝燁疲倦的舒展了一下筋骨,懶洋洋的回到榻上睡覺去了。
夏日午後,耳畔盡是蟬鳴的嘰喳聲,屋旁的竹影在日頭和微風下緩慢搖曳,竹舍外傳來細微的動靜。
腳步聲由遠及近,身形清瘦的少年端著茶水和點心,走進明淵閣主的竹舍。
他輕手輕腳的將手中託盤放在案上,然後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朝榻上看去,那傳聞中殺人不眨眼,行事乖張,殘忍暴戾至極的明淵閣閣主就在榻上躺著。
少年屏住了呼吸,靠近了看。
看清榻上那人的長相時,李景辭有片刻的失神和錯愣。
只見那明淵閣主一襲如雪削薄的中衣,平躺在榻上,緊合起的眉眼如墨色暈染,發絲散亂在衣衫和被褥的交纏間,宛如畫皮,魅色近乎妖孽。
這副皮相生的太漂亮了,讓人幾乎挪不開眼睛。
李景辭無聲的到抽了一口涼氣,差點把他潛入明淵閣的目的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輕手輕腳的轉過身打算回去,卻聽身後床上那人閉著眼睛開口道:“站住。”
李景辭渾身一顫,立刻轉身跪下:“閣主。”
“閣主恕罪,屬下不知閣主是何時醒的,驚擾了閣主……”
“在你踏進我院門的時候。”謝燁不鹹不淡的打斷他:“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李景辭心如擂鼓,僵硬的抬頭直視著那雙瞳色幽深的眼睛,身後不由得浮出一層冷汗,謝燁好看歸好看,但是再好看也是個瘋子,李景辭是年紀最小的皇子,如今不過十五六出頭,就被派來做臥底,心中很難不怯。
他正想著,下巴就被人輕輕抬起來了。
方才低頭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明淵閣主深不可測的眼睛中流露出的那一剎那傷感和怔愣。
謝燁冰涼的手指握著李景辭的下頜,李景辭一動也不敢動,任由他端詳。
“你長得很像京城中的人。”謝燁若有所思的道。
此話一出,李景辭霎時又是一身冷汗,心說這人未免也太敏銳了,他自然是京城中長大的,只是明淵閣主是怎麼看出來的?如若被他此時就發現了破綻,那父親交代的任務,便要就此泡湯。
幸好謝燁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懷疑他的身份,他的下頜被松開了。
“叫什麼名字?”謝燁問。
“小景,閣主喚我小景就好。”李景辭伏在地上,滿心劫後餘生的慶幸,他鼻尖隱約傳來一絲柔和的淡香,是從面前明淵閣主袍角上傳來的。
“小景。”謝燁喃喃道:“起來吧。”
他望著李景辭清冷俊朗的面容,以及那盡管身著粗布衣衫,卻仍然挺直如松的腰身,不覺微微晃了神,巨大的熟悉感從這個少年身上朝眼前撲過來。
“你留下,讓老張給你找身新衣服,從此你就是我的貼身護衛了。”
“沒有吩咐,不得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