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擔驚受怕, 餘下的三個小時其實過得很快。
觀察期超過五個小時時, 有真正帶著醫療箱而非武器的軍醫過來為顏槿重新仔細包紮她腳上的傷口。顏槿在切去腳下推進器的時候,慌亂中尺度沒能把控好, 把自己腳後跟的肉也切去一塊。好在削掉的部分不多, 注射過鎮痛劑後也不至於影響行動。有人送來一件完好的外骨骼的下半身,軍醫用探測儀再掃過一遍,確認沒有沾染血跡,丟給顏槿, 叫她換上。
顏槿漠然脫下自己破損的那件,換上新的。在治療區待了近六個小時, 她當然知道送來的這件是哪裡來的。哀悼和憐憫似乎已經被太多的死亡消磨殆盡,治療區裡的人來了又去, 士兵們動作利索又冷酷地脫下亡者的外骨骼並拿走他們身上還能用的一切武器, 而後毫不掩飾地把人永遠留在離治療區不遠的一個廢墟深坑裡。
顏槿從初時的震驚到後來的冷眼旁觀。她沒有因為那個簡陋的地方曾可能是自己的歸宿而義憤填膺,因為她知道軍備短缺, 而被病毒爆發的人無異於一個傳染源,安全點的做法無可厚非。她心裡僅有的是悲哀,甚至那點悲哀也在麻木裡淡去。
德蒙酒店赤裸裸地向她展示了人性墮落的整個過程,而布克區安全點則教會了她什麼叫做人命如草芥。
這大概就是亂世。
陳昊、滕澤元和溫沫居然都等在治療區外。顏槿剛走出治療區, 看到三個迎上來的人,倒有些吃驚:“你們怎麼在這裡?”
陳昊一臉擔憂和自責:“後援部隊都到了,現在是我們小隊的休息時間。你怎麼樣?”
顏槿:“沒事。”
滕澤元上前一步, 把攥在手裡的袋子塞給顏槿:“這是你的那份食物。我們回到休息區, 還能再休息一個小時。”
顏槿:“嗯。”
滕澤元小心翼翼地打量過顏槿臉色:“真沒事了?”
顏槿:“……要我咬你們一口才信嗎?”
滕澤元和陳昊聽到顏槿竟然會開玩笑, 震驚之下繃緊的表情才鬆動下來。滕澤元誇張地拍下胸口:“嚇死我們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選定陣地點的時候明明用熱感探測器檢測過,根本沒發現建築裡有吞噬者。其他陣地點也沒聽說出這這種破事。”
顏槿不語。她在治療區被觀察的幾個小時裡,也在不斷思考這個問題。熱感探測器的有效探測距離是直徑50米,按照豪斯大廈垮塌的情況,當時探測到的區域基本到達了豪斯大廈的底層。
這也是後來顏槿只顧得上陣前吞噬者,再沒管後面的原因。
現在想來,那名吞噬者男孩想必藏在更深的地方,比如大廈的地下室裡。它察覺到建築上的人類,從深眠裡甦醒,爬過建築中能通行的縫隙,來到地面覓食。
讓顏槿感到難以理解的是它的面板和眼睛。是因為長時間隱藏在地底,不見天日所以它的膚色和眼瞳才會和其他吞噬者迥異嗎?
沒有其他類似的吞噬者作比較,這點她也僅能是憑空猜測。
但某些事還是讓顏槿耿耿於懷。倖存者躲在地下室是說得通的,畢竟人類本能總覺得地底的封閉空間安全性高於高層。問題來時聽米澤情況介紹,當時躲進豪斯大廈的是一大批人,通常情況下不會只有一個小孩子躲進地下室。男孩既然感染了病毒,其他人當然也會被迅速傳染,導致整棟大廈的淪陷。
這也就解釋豪斯大廈為什麼會損毀到現在程度:大廈裡的倖存者在外有吞噬者圍困,內部有病毒迅速傳播,不願變為吞噬者的倖存者絕望之下啟動所有武器,玉石俱焚。
但這無法解釋廢墟里為什麼只餘下男孩一個吞噬者。
說吞噬者在建築垮塌時全死在裡面,顏槿是不會相信的。感染了病毒的吞噬者的生命力遠高於人類,不被擊中頭部或頸椎,立即死亡的可能性極低。男孩困在了廢墟里,其他吞噬者都爬出來了?這種說法太匪夷所思,相較之下,結合男孩的i型血,顏槿更傾向另一種恐怖的原因。
“它會害怕。”沉默了很久的顏槿忽然開口,聲音極低,“我用推進器燒它的頭皮的時候,它鬆開了我的腳,想逃回廢墟里。”
滕澤元和陳昊露出吃驚的表情,還沒回應,全程沒吭聲的溫沫卻忽然接話:“不可能。”
顏槿:“……”
滕澤元:“顏槿,你摔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它的頭還掛在你的小腿上,你掉地上時才鬆開的。”
顏槿:“所以?”
溫沫猶豫了一下:“顏槿,我知道這次的事很兇險。你——要不我試著幫你申請繼續治療,你可以不用繼續上前線。等這次戰役結束,你好好休息一下。”
溫沫說話足夠婉轉,然而顏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在連續高壓的生死對戰中,精神崩潰計程車兵不是一兩個,表現各不相同,其中一部分出現的就是幻覺和狂躁。
那些士兵一般會被進行心理疏導,同時被注射鬆弛肌肉的藥物降低威脅。在陣地上醫護人員忙碌不堪,後一種方式自然而然會成為最省事的醫療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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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槿冷冷盯著溫沫,沒有說話。旁邊的滕澤元倒暴怒起來,一把搡開溫沫:“滾!溫沫你他媽的是個什麼東西?顏槿剛剛出來,你又想把她送回去?”
再是頭盔裡有預防措施,但感染者群集的治療區絕對是陣地後方最危險的地區。一旦出現意外,被注射藥物行動緩慢的人只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