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視線膠著地與路鳴盛在空中糾纏了一刻,又各自散開。來觀賞競技比賽的人對路鳴盛這位享譽幾十年的格鬥高手大多有耳聞,而且留在酒店裡的人中,有很多格鬥競技者都受過他的教導。沒人有把握能排除萬難把他‘送’進客區。
何況一旦跟路鳴盛反目,在場的人怕沒人再能擋得住那個滿身血腥的女孩和她身後的那些人。路鳴盛確實只和顏槿接觸了一下,兩相權衡取其輕,這個道理有腦子的人都懂,所以沒人再吭聲,也沒人願意縮短自己和路鳴盛之間的距離。
林汐語莞爾一笑,趕上兩步和顏槿並排,一起跨進電梯裡,把平臺上的列車、漸生嫌隙的人群以及無數冰冷的機械臂隔斷在銀『色』的轎門後方。
酒店沒有因為愧疚厚待被隔離者,卻也不算刻薄。直墜而下的電梯如約停靠在第十三層,紅燈一閃,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頗為廣闊的半圓形供人廳堂。從地毯和旁邊的一些裝飾看來,這一層是最近兩年重新翻修過的,相比其他層都更精緻更講究。大廳裡擺放著許多沙發和茶几,被卵石壘成的水渠隔成相對私密的空間,水流隨渠淙淙,蜿蜒曲折,只有一道小型拱橋連線各個區域,真花草坐落渠邊,別有情調。
這一層是近兩年德蒙酒店為了盈利特意開闢出一條前往競技場的‘便捷通道’,從大廳東側走廊的另一頭,能透過滑帶直達競技場內部各處,因為解決了有財力的貴客們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樣排隊擁擠的痛苦而好評如『潮』。顏槿跟著父母曾經走過兩次,記憶中的佈置宛然,只是在電梯和第一道水渠之間多出許多‘頂天立地’的白『色』細條以及細條間透明如無物的『液』態玻璃。
『液』態玻璃體貼地摻入淡紅『色』『色』素,避免來人撞上。只是這樣一來,另一側的一切也被蒙上一層紅,彷彿染上一地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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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人走出電梯,轎門關閉,大多數人正對的一塊『液』態玻璃無聲無息地消融,『露』出一個暫時的門洞。
頭頂忽然響起輕微機械聲,顏槿抿唇抬頭,看到幾臺無人巡邏機懸停在『液』態玻璃區域外的天花板下方,伸長的藍『色』鋼管中藍光閃爍,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顏槿從鼻腔重重噴了口氣,卻無從選擇,只能挨個透過門洞,由著背後的『液』態玻璃把‘客區’封閉成一座徹底的牢房。
顯然他們這些人並不是第一批被請進‘客區’的‘幸運者’。早在門洞開啟時候,就有幾個影子倉皇竄進了西北角的走廊,另有幾個也從離門洞最遠的沙發群裡站起來,伸長了脖子往這邊張望。
顏槿沒心情去追究那些人進來的原因,粗略地確認其中沒有行動僵硬的吞噬者,就扶著李若輕車熟路地往西南角走。
會走便捷通道的多是養尊處優的高收入者,大有腦子靈活的人利用這個機會趁著比賽前的空暇攀談拉近關係,因此酒店額外設計了休閒廳和套間供人使用。
大半的房間都空著,顏槿隨便衝進一間,把母親安置在沙發上。李若一路忍著沒叫痛,但淺『色』的上臂袖子已經滲出一圈紅,血和冷汗浸透了布料貼在手臂上,愈發顯得她的柔弱。顏槿兩隻眼睛幾乎要噴火,伸手就想把母親的衣服拉下開檢視傷口,手腕卻又被人從側面緊緊拉住。
林汐語斂去了慣帶的笑容,用恨鐵不成鋼的責備語氣低聲喝道:“顏槿,冷靜點好嗎?你身上都是吞噬者的血!”
顏槿微愣,手迅疾從母親身上離開,冷淡冷靜分崩離析,無措地站在原地,像個做錯事無所適從的孩子。
林汐語心不由得一軟:“只是傷在手臂上,不會太嚴重,你知道的。先去洗澡,把自己弄乾淨了再來,我會陪著阿姨。”
從小到大顏槿自己大傷小傷傷過無數,當然知道林汐語說的沒錯。但這些傷口傷在自己身上她全無所謂,但傷及在意的人,卻立刻慌了手腳。
李若也柔聲說:“槿槿,媽媽真的沒事。”
顏槿伸手捶了兩下自己昏沉沉的腦袋,抓著頭髮埋頭衝進旁邊臥室的浴室。
但顏槿顯然還是不放心,浴室的門沒關嚴。不一刻,水汽連同水聲一起從浴室裡湧出來。李若苦笑著調整一下坐姿,捂住自己手臂,對林汐語搖頭無奈解釋:“這個孩子,被我和她爸爸保護得太好了。”
林汐語給出一個善解人意地微笑:“阿姨,我和顏槿不是第一天認識。”
李若點頭,堅持呢喃解釋:“汐語,槿槿是個好孩子,很重視身邊的人。對她放在心上的人,會不離不棄。”
林汐語想起顏槿沒頭沒腦闖進普羅救她的‘壯舉’,心尖同時一暖:“阿姨,我知道的。”
李若輕咳兩聲,似乎對自己的喋喋無休感到赫然:“我也是老了。你們一起長大,這世界上最清楚槿槿的,就是你了。這次你們能一起回來,我……很高興。”
林汐語微笑依舊,坐在李若對面的沙發上,雙手極淑女地擺放在膝頭,乖巧一如以前,靜聽李若的嘮叨。
顏槿沒耐心,被唸叨兩句就會跑,餘下的長篇大論通常都由林汐語來接上。
只是這次李若說完,看著林汐語那雙波瀾不驚始終如一的眼瞳,想起自己幾天前為了私念阻攔女兒去營救對方的行為,愧疚難當,沒再把餘下的話接下去。
即便到了現在,李若回憶起女兒衣服上觸目驚心的血跡,依然不認為自己有錯。沒有利益相爭的時候,她可以顧及所有人的感受。
但是環境變了。
短短几天,每個人都開始改變,或多或少。
尷尬的安靜沒有保持多久,顏槿很快穿著乾淨衣服頂著滴水的頭髮從浴室裡走出來。林汐語識趣地退開去安頓一直影子般跟在背後的光涵。等林汐語把光涵在隔離房間安置好,再把自己收拾整齊,回到顏槿這間,發現客廳裡已經只剩下顏槿一個人,獨坐在窗戶邊對外發呆。
顏槿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眼,又懶散地把頭轉正,繼續茫然地盯住窗戶的一方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