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槿再怎樣,也重要不過自己的家人!
冷靜打敗情感,重新佔據路鳴盛的頭腦。他低咳兩聲,試圖用延遲緩和對面的情緒:“大家別激動,客區也還是在酒店裡,一樣供應每餐食物,沒有什麼不同。”
旁邊攙扶女孩的男人冷笑一聲:“沒有不一樣,你怎麼不去住?”
這一句話彷彿冷水入油,爭吵聲驟然升級。憤怒、恐懼和對可能發生的災難的擔憂,讓一眾人把習慣奉行的日常行為規定和伴隨違反規定而來的高額經濟懲罰被拋諸腦後,用來防禦吞噬者的各式簡陋器具高舉對準幾步外的另一方,幾天前在酒店裡見過還頷首為禮親切招呼的人,成為水火不容的兩個群體。
激動的情緒透過大腦傳遞到手臂上,指揮手中棍棒向前揮掃,以防止那些可能感染了病毒的潛在病人和自己貼身接觸。李若站在最前方,她的身體還沒有養成女兒那種對於攻擊的應對的條件反『射』,被一棍敲在肩上,人順勢往側面倒去。
揮棍者旁邊的路鳴盛和李若背後的顏槿都始料未及,兩個人都沒來得及阻止這場攻擊。顏槿兜住母親的身體,剛冷靜下來的雙瞳瞬間騰起焰火。她平時對外界關注的不多,對很多東西既不瞭解也不關心,唯獨家人和林汐語是她的逆鱗。進入酒店後放鬆下來舒展開的拳頭倏地握緊,把母親推到林汐語懷裡,一手抓住抽打母親的那根合金棍奮力後拽,同時握成拳的左手毫不留情地招呼向棍子主人的右頰。
男人被嚇了老大一跳,趕緊撒手條件反『射』地後退躲避,途中不知絆到誰的腳,驚呼一聲仰摔在地,卻巧之又巧地躲過了顏槿的一記重拳。顏槿卻不肯就這麼罷休,右手揮動奪到手裡的合金棍子,以牙還牙地朝男人肩頭抽下去。
身前身後陣陣驚呼,棍子始終沒能敲下去。一隻帶著青筋的大手半道介入,牢牢抓住合金棍的另一頭。
顏槿抬頭,看到導師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在路鳴盛攔住顏槿的短暫間隙裡,摔得哼哼唧唧的男人被同伴扶起踉蹌地往酒店裡送。顏槿怒火焚心,手中連扯了兩下,發現自己的力氣敵不過對方,牙齦微咬,撒手側身,想去追趕那個男人。路鳴盛橫跨一步,再阻攔在顏槿跟前。如是再三,無論顏槿再怎麼挪步,路鳴盛始終如影隨形。顏槿一口氣再壓不住,矮身下掃對方膝腕,一手護住頭部,同時手肘攻向對方腹部。
路鳴盛鬢角雖然生了白髮,反應卻依然敏捷。退步,小臂格住顏槿的攻來的手肘,順勢纏上對方手腕,一手則毫不留情地攻向顏槿矮下的喉部。
顏槿在拳風掃到喉嚨的前一秒,折腰蹲腿低頭,避過一擊,右手虛晃一招再攻擊對方側腰,『逼』得對方不得不回手自保,她整個人就地回滾半圈,脫離對方攻擊範圍後,騰身跳起微傾,雙拳前握,一前一後,擺出正經的格鬥架勢。
路鳴盛不甘示弱,擺出相同姿勢:“你們不能進去!”
顏槿的呼吸粗重如擂鼓。
她在導師的臉上沒有看到面對昔日手把手教導的孩子的慈愛,也沒有對朋友妻子受傷的憐憫關懷——那張因為歲月刻畫上皺紋的臉上只有堅持,彷彿一頭雄獸,對所有意圖入侵自己地盤的敵手齜牙咧嘴,不惜一戰。
平心而論,在最初短暫的驚訝後,顏槿對於所謂去‘客區’的要求並不是太抗拒。和停留在酒店裡的人不同,她在普羅的圍牆下是親眼目睹了病毒感染的速度和慘烈的後果,對於酒店裡的人的考慮也能理解。與此同時,她更不願意跟自己尊敬的導師動手。但背後母親壓抑的□□和低喘如刀切割耳膜,讓她無法容忍傷害自己的母親的人就這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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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退維谷間,一聲和緩的勸慰從後方傳來:“顏槿,別這樣。”
顏槿的拳微微一顫,一隻溫暖柔細的手觸上她的手腕向下拉:“路伯伯是長輩。阿姨沒傷到骨頭,不過我們還是得快點找個地方幫她進行冰凍處理。”
林汐語拉下顏槿拳頭同時,極輕地對顏槿搖了搖頭。
顏槿的手臂僵硬地垂在身側。她明白林汐語的意思,即使她現在的格鬥技巧勉強可以和路鳴盛一戰,但她們一路從普羅拼殺出來,又餓又累,根本沒有本錢和留在酒店休息的路鳴盛比拼。何況就算贏過路鳴盛,後面還有那麼多人,難道她真能一人力戰所有,奪下酒店?
就算奪下來了,又有什麼意義?他們幾個人不可能控制住酒店,而對方並沒有把他們驅趕出去的意思,只是把他們隔離開來,已經仁至義盡。
高仰的頭不甘願地垂下,顏槿默不吭聲地把母親從林汐語手裡接回來。
林汐語笑容謙和:“路伯伯,我們剛從外面回來,不知道客區是安排在哪一層?”
路鳴盛看到顏槿收勢,也收斂了動作。他曾和顏家來往密切,當然也認識林汐語這個小姑娘。聽到林汐語的問話,他眼中猶豫微現,又迅速湮滅,低聲回答:“十三樓。你們不能從酒店入口進去,左邊不遠有直達電梯,顏槿知道的。其他樓層都鎖死了,你們不用動其他心思。每天的三餐會有人準時送過去,你們需要什麼也可以告訴我們,我們儘量提供。”
路鳴盛提出的條件不可謂不優渥,瞬間舒緩了大多數倖存者中悻悻不平的心情。少數還想抗議,卻礙於路鳴盛的本事和對方的人數,只能用眼神和表情表達自己的不滿。
無聲的抗議在這時候當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各人『亂』糟糟地攙扶著自己幸運歸來的家人,在周圍手持棍棒的監視著的目光威『逼』下走向電梯。林汐語和顏槿扶著李若走了幾步,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回頭看向目送一行人的路鳴盛:“路伯伯不和我們一起嗎?”
路鳴盛濃眉皺攏,不滿地問:“我一直留在酒店裡,沒和吞噬者接觸過,為什麼要和你們一起?”
林汐語詫異指著旁邊攙扶倖存者的幾個人:“那他們不也一直呆在酒店裡,為什麼也要去客區?”
路鳴盛:“他和你們近距離接觸……”話沒說完,他臉『色』忽變,發現自己沒有提防地踩進了林汐語挖下的陷阱。
林汐語『揉』『揉』自己耳垂:“那就是了。顏槿身上可沾了不少吞噬者的血,路伯伯剛『摸』了她的手腕……”
林汐語剛說完“手腕”兩個字,路鳴盛身邊頓時呼啦啦空了一圈。原本許多落在倖存者和相關家屬身上的視線轉回路鳴盛身上,彷彿看著一個已經感染上病毒的死人。
路鳴盛剛鬆弛的身軀當即繃緊,充滿戾氣的目光毫不畏懼地回瞪。剛才他和顏槿動手時眾目睽睽,想否認林汐語的話也沒有底氣,只能氣急敗壞地低喝:“我只碰了一下就放開,不像他們接觸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