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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步襲是個直腦筋，甄欺清楚。那日他回房後，他便覺得這小飯桶大約又要因為幾句話在房外痴坐一整夜，夜裡想起這事，甄欺琢磨不定，三言兩語哄過值夜的守衛，點了燭臺出門去。
西側院離主院近，一條迴廊貫通兩側，他放輕了腳步，沒幾下便行到院門口。隔著中庭，甄欺躲在門後，舉著燭火向那頭瞧——門口沒人，裡頭的燈卻還亮著一盞，看火芯，大約就擺在床邊。
裡頭隱隱約約傳出些動靜，甄欺聽不真切，剛要走近些偷聽，裡頭的人卻忽而坐起，帶起一片被放大許多的人影落到軒窗上，隨著步子一點點又隱匿進無光的暗處。
“冬雨，冬雨.....”
幾聲朦朧的呼喊聲從裡往外傳出，女孩似是被叫醒，頗為不滿地說了幾句什麼，同他一起走到燈火明亮處。兩道人影一齊行至窗前案幾，迎著光坐下，向著中間一道埋頭看著什麼。
女孩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進耳朵裡，甄欺看著那片已然交融至一整片的影子，暗自皺起眉頭來。他一口吹滅了光，扭頭就要走，身後院中卻忽而傳來一陣細細的腳步聲，春意從另一邊側門提著燈籠進來，快步向著步襲門前靠近，最後推門進去，向著裡頭的兩人靠近，最後也同他們坐在一起。
這是在做什麼？
甄欺氣急反笑，抓著燈臺頭也不回離去。一夜過去，他睜開眼，外屋裡細碎的動靜響個不停，他知道步襲來了，卻不想見他，只是翻身坐起，隨手披了件外袍在身上往外去。
“你醒了？”
聽見聲音的人從裡往外進來，步襲繞開屏風，瞧見甄欺坐在鏡前梳頭，上前欲接過他手頭篦子幫忙，卻被毫不留情奪了回去。甄欺不說話，也不看他，眼神自始至終落在鏡子裡，好像在刻意避他。
步襲的手落了空，被發絲一甩而過，留下點癢。他收回掌心，卻也不走，仍然半跪在他身側看他梳頭，看他拉開木屜選柴，看他一點點將自己裝扮成戲子的模樣，被粉盒裡飛出的抹面香粉嗆得咳嗽兩聲，也不挪開。
也是由著那片撲面而來的香粉，步襲終於確定下來，甄欺此刻正帶著氣，且這氣的由頭還是來自自己。
他又怎麼他了？步襲不解，垂在身側的手有些無助地捏了捏衣擺，有些硬的面料紮上手中傷口，刺得他下意識想抬起來看，面前的人卻恰好在這時候向著他轉臉過來。
“賴在這兒做什麼？”手中發簪懸墜玉石，在步襲面前搖晃兩下：“我這兒不是任由你躲懶賣乖的地方，出去。”
“選這支。”
泛著痛的手背過甄欺，反著腕去撥弄兩下垂在面前的流蘇。步襲透過東西看後頭的人，甄欺面上神色不變，這一套似乎不太管用。果然，他聽見一聲哼笑，甄欺重新轉身過去，將他選的那支拍回桌面去，將另一個插進發裡。
“這兒難不成還有你支配我的份兒了？”
“出去。”
摸不清緣由，那就按他說的照辦。於是步襲真的站起身來，扭頭就往外頭走，鏡子裡徒留半截他的背影，叫甄欺氣得在心頭暗罵這又傻又痴的飯桶蠢笨。他甩手就要回到床前，已經走開的人卻又隔著屏風回到他面前，步襲站在外頭，還是想不明白，忍不住要問個清楚。
“為何生氣？”他看著後頭人影影綽綽的身姿：“因為我沒及時答你的話？”
“我在你心裡是什麼人？給了你時日，卻又要你即可作答.....”
“言而無信，欺瞞哄騙，兩面三刀，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竹子架起的遮擋被從後往前用力一掌拍下，晃動幾下的嘎吱聲聽得步襲連忙伸手去穩。背後人已經不見，床上帷幕落下，再也瞧不見半分他的影子。步襲探頭張望兩下，回頭看了眼桌上擺著的，尚且冒著熱氣的吃食，他嘆口氣，提高聲音叫了聲甄欺。
“早膳好了，你.....”
他靠著屏風邊，想要偷偷探出半隻眼睛去瞧瞧他，卻被一個飛出的軟枕砸了頭。
“不吃，你出去。”
甜香的粥碗抱在手裡，步襲又一次坐回彼時徹夜發呆的房門前，身側的一個變成兩個，冬雨春意一左一右守在他身邊，隔著人對視一眼，不明白他這一大清早又是著了什麼魔。
“冬雨，”步襲抬起頭來：“春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