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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封官禮上下籌備過一月有餘，待到定好的時日附近時，步襲才從別人口中得知，那日正巧逢上初一，是個大好的日子。
彼時春意冬雨正抱著一筐剛賞到手裡的炒果子坐在屋外的廊下剝殼玩兒，步襲從披錦樓的人手裡領回幾套成衣來，途徑迴廊時，被兩個姑娘招招手叫了去，往手心裡送了一把還在冒熱氣的果肉，讓他吃個鮮靈。
步襲沒吃過那東西，託盤放在一邊，手裡捧著那麼幾顆圓滾滾的果子肉，不知道該怎麼下口，又不知道是不是吃它的時候。耽擱那一小會兒，兩個姑娘左一句右一句已然說了不少話，黃道吉日的言語順著長風吹散，牽引著步襲沿著面前空曠的長廊一路望向最底那扇緊閉著的房門。
天氣仍舊冷得不成樣，甄欺近日來總不愛出門，步襲偶然進去過幾次，每回都撞見他在對鏡梳妝，或是描眉，或是點唇脂，上上下下又換過一身衣裳，對著鏡子靜靜的看。他仍然沒學會那些甄欺反複強調的禮數，進屋時不通報，也不敲門，那人卻改了性子，再也不罵他沒規矩，見他出現也不過是叫他到面前，問他自己看著如何。
“好看。”
步襲每次都這樣回答，實際心裡也這樣想。甄欺的衣服首飾多得數不過來，每每他這般叫他上前評價時，身上頭發上都是一套他從未見過的新置辦。可甄欺卻好像還是覺得不夠，東西成箱成箱送進屋子裡，他每日沉溺在孤芳自賞裡，偶爾賞光讓步襲瞧瞧，將高牆之外那些不遠千裡奔赴來巴結討好的馬屁精全都關在外頭，寒冬臘月裡候了那麼久，卻連=新官上任的甄太常一根頭發絲也瞧不上。
漸漸地，那些說他高傲傲慢的流言越來越甚囂塵上，連府裡好些原先明明受過甄欺不少賞賜的下人也跟著一起說嘴。步襲聽見過幾次，不動聲色用肩膀撞過去，那幾人當著他的面倒是也不再繼續，只是背地裡連帶著他一起罵，說他不過一個狗腿子，竟也習得主人那些惡習，當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歪不歪的，步襲聽不懂，卻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沒必要讓甄欺一起聽見。他只是不明白，原先一口一個權利勢力的人怎的突然甘心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放棄這個大好的，籠絡部下親信的機會，只在屋子裡塗脂抹粉，兩耳不聞窗外事了起來。
步襲沉默地低頭下去，看了眼手邊擱著的幾套衣裳。他將幾枚熱乎乎的果子捏在手心裡，端起託盤往房門口走去。門推開，室內的香氣又一次撲得他頭暈眼花，他站在風口處緩了好久，才向著屋裡更深處走去，一直到那幾重帷幕之後停下。
床上的人似乎還睡著，沒有聲音，也沒瞧見什麼動靜。步襲看了眼手裡的東西，想起他昨日吩咐自己的話，要在拿到衣服後立刻回來複命。紗簾隨著人的經過重疊捲起邊角，又隨著他的走遠重新自行垂落，步襲帶著東西一路已行至床邊，隔著最後一層遮擋，他甚至已經能看清裡頭躺著的人的面容，微微翕動的眼睫忍得實在是辛苦，步襲看破他的裝睡，於是一伸手就將那簾帳撩開。
冷風瞬間灌進去不少，甄欺一下子睜開眼，有些惱火地看著仍不鬆手的步襲。
“衣服到了。”他面無表情地眨眨眼，眼神順著鼻尖唇珠坦坦蕩蕩下移至甄欺敞露小片的胸前：“外頭又有人來找，還是不見？”
“自然不見，”他一手扯過他盤子裡的東西抱進懷裡，帶著點餘韻未消的慍怒上下看他一眼：“不是跟你說過，這事無需再告知我聽，你自己回了便是。”
絲綢隨著他的動作在床榻上抖落，甄欺揪住兩側肩頭往自己身上隨手比了比大小，將被子掀開，光腳踩上床下鋪好的軟毛墊子，剛要站起身來，嘴裡便被塞進個熱乎乎的東西。
嘴不得動彈，他詫異地抬眼看向步襲。停頓在自己唇邊的手又抵住那珠子似的物件往裡輕輕一推，甄欺開啟齒關，從那點甜味裡品出這是剛出鍋不久的甜栗子，咬下兩口，最終也沒同他計較，一手攬起一件衣服向著窗邊的銅鏡邊走去。
步襲跟在他後頭，手裡拎著被他忽視的鞋和外披。屋子裡被燒著的炭盆烘得極暖，但方才趁機鑽進來的寒氣還沒散盡，步襲看著甄欺光溜溜的腳腕，還是走上前去蹲身下來，將鞋擺在了他面前。
“穿上。”
“你這是什麼口氣？”
衣服連同人一起轉了個圈，從上往下被扔下的布料劈頭蓋臉蒙了步襲一臉。他將衣服扯下，再去看甄欺時，他已經在桌前坐下了身，手裡頭就還剩下一套衣服。
是他那日曾說過他穿好看的那匹布料，步襲心絃一動，從地上直膝起來，摟著那一大堆東西走到他身後去。甄欺看鏡子，他看鏡子裡的甄欺。
“醫師現在何處？”
“在偏院，再過一會兒便傳過來。”
甄欺點點頭，從桌上的一眾首飾裡挑出一把小篦子來握進手裡，又抬起手臂向著旁邊挪去。步襲看一眼他的手，又半跪下去接住他遞來的東西，兩手不空時，他聽見甄欺叫自己將衣服去掛好，過來替他梳頭。
早已準備好的櫃子裡終於被填滿，步襲回到甄欺身後，半跪在他矮凳後頭，一抬手便能撫到他的發的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