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上官鴻早些年有些交情，兩家從前也算是有些攀援。只要他開口，他弟弟不會置之不理。”
“若你做好決定，隨時遣人來我府上便是。”
甄謀不再同他周旋，起身就要離去。鼻息間那股熟悉的薰香氣息隨著他的動作漸漸飄遠，步襲在他馬上就要離開後庭時上前去，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幫我。”他仍舊是面無表情：“你恨我，恨他，隨時都想殺了我。所以，為什麼？”
為什麼？甄謀背對著身後的人，一手撫上身旁朱紅的門框。孩童的笑聲從外往裡，由遠及近一路飄進院子裡，他微微側過臉來看他一眼，再轉頭過去，神色眸光裡皆是柔和。
“爹爹！”“乖乖！慢點跑！”
“乖乖，到爹爹這裡來。”
一路小跑來的孩童梳著漂亮的發髻，胸前的長命鎖一步一搖，清脆的鈴響同莊嚴肅穆的古寺格格不入。小女孩悶頭沖進甄謀懷裡，被他蹲身抱起，舉起一隻手同院子裡的步襲開心地招呼。
跟在後頭姍姍來遲的女人在甄謀身邊站定，先替被抱著的乖乖擦了擦汗，又幫甄謀捋下皺起的衣袖，最後轉向步襲，同他行了個恭敬的見面禮。
這一番歲月靜好的景象，步襲也曾見過。那時候甄謀娶親，十裡長街紅妝，紅燭點了三天三夜，甄府上下貼滿了紅紙做的燈籠和窗花，不論走到哪裡，丫鬟們都隨身裝點著碎銀子碎金子，逢人便說家裡大少爺娶了正妻，要大家一同沾沾喜氣。
一晃而去好些年，關於那時候的事，步襲好像已經快忘了，不論他怎樣努力的去回想，也只能想起些湊不成段的記憶。他被山上吹下來的冷風吹紅了眼睛，看著那個與甄謀極其相似的孩子，極為倉皇地扭開了頭去，將落不出的淚滴盡數收進了眼裡。
“步襲，我的確不是盼著你好，才出手幫你這一遭。”
“往事種種如此，說恨說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若我當年也如他一般執拗，如今這樣的好日子，我也等不到。甄家.....能與我算得上同病相憐的，從前只有他，如今只有你。”
“不論如何，你和他，總得有一個人得放下，他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步襲，你沒有選擇。如若如此，我寧願幫你。”
懷裡的孩子聽得懵懂，咬著手指睜大了眼睛看著甄謀。她環抱住他脖頸，趴在他耳邊軟軟的說，爹爹，乖乖聽不明白。
“乖乖不明白，爹爹也不明白。就當是爹爹困了，胡言亂語了。”
“時候不早了，我走了。半月後，周太僕奉召前來西江，他想見你。”
“嗯。”
甄謀摸了摸乖乖的小腦袋，不再同步襲置語，轉身往外走去。前來接應的車夫候在門口，王侯將相之家，從前走到哪裡都不會只是這樣簡陋的座駕。他抱著孩子，一手握住妻子的手，一家人施施然離去，又只剩下一個步襲。
他聞了三年的香火味，身上所有的血腥氣都快要被這山林滌盡，卻還是沒得到佛的首肯。他不被允許進入正堂，能留在這裡，是因為他依仗著甄家一脈殘存的勢力，與當今皇家的首肯。來的第一天，殿裡的老師傅便為他單獨指了一間房，什麼都有，卻什麼都不好，只不過堪堪能住人。步襲留在這裡吃齋唸佛掃地三年，從沒有過一句怨言，也從不與任何人主動搭話，如果不是甄謀的時常到訪，或許他早就成了個啞巴。
廟裡的師傅管他吃食，管他住地，別的一概不過問。他不剃發，也不換僧袍，經文更是一天都沒有念過。是夜裡，哪怕是他正大光明從守夜小和尚面前推門離去，也不會受到半分的阻攔。揣在心口的玉環被衣料焐熱，步襲走到山崖邊時將它掏出，風把下頭被血染得換了個顏色的穗子吹動，將好不容易染上的體溫吹散，很快又變成一塊沒有靈魂的死物，在月色下散發著溫潤的光。
為了這塊玉，甄家鬧了十幾年，哪怕今日頹敗後天翻地覆般換了副模樣，甄謀也不依不饒，不願放手。步襲對他們之間的爭鬥從未插手過半分，他袖手旁觀好久，最後卻成了這東西最後的保管人，帶著甄欺的遺言遺願一起活在這世上。故人離去，鄉土褪色，亂世之中，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偏偏還這樣好端端的活著。
若是可以，他多想是自己的骨灰被灑進屏江裡，江水環繞著山，環繞著城日複一日流動著，將往事都推遠去，將一切執念糾葛都送進海裡。
為了練筆也為了自己的一點想法而寫的文章~
是全文存稿，不長，大約25字左右，考慮到現在市場上愛看be的讀者朋友少，所以打算以日更的形式放完全本，這本以後會寫個輕松愉快的小甜餅放鬆心情~如果有讀者朋友感興趣的可以點點關注，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