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臉色一白,嘴唇微微發抖,連聲叫道:“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放他走?是你們兩廂勾結,要謀害我阿耶!還有落日弓,落日弓的傳言整個王都都傳遍了!秦晟口口聲聲說是你麾下獻弓陷害他,卻連弓都拿不出來,不是私藏是什麼?一個秦地公子私藏落日,這還不是反心昭彰嗎!”
秦灼一拍手,“可不,你們能這麼想,他還有命活嗎?”
秦煜面無血色,身體在椅子裡掙動,雙目俱紅,大聲叫道:“是你,你一開始就要他死!宮人都說你們情誼不淺,你竟下得去手害死他!”
秦灼拿一張帕子擦幹淨手指,笑道:“我哪裡害死他,他分明死於你們父子之手啊。”
一聲驚雷在秦煜腦中炸響。
他看著秦灼的臉,映著帳外忽明忽暗的雪光,那張面頰竟和秦晟如此相像。
那個夜晚,宴席上,秦晟抓住酒杯,杯中酒水顛簸而出,鮮血般染紅手掌。
他素來冷漠持重的大哥吐了口什麼在地,直直盯著君父的臉,啞聲道:“……阿耶。”
秦晟倏然撞案起身,從腰間拔出長刀。誰都沒想到劇毒之下他竟還有力氣反抗,秦善霍然變色,厲聲叫道:“來人!”
親衛沖上高臺時秦晟的刀尖已經指向秦善胸膛,他撕心裂肺地大叫三聲:“阿耶,阿耶,阿耶!你要殺我,你真要殺我!”
殿下,數百張弓箭拉滿。殿外驚雷劈落,降下轟然雨聲。
……
秦灼忽然開口:“聽說兵圍之時,你大哥已經刀指其父了。”
秦煜還沒從記憶中的血色雨夜抽身而出,喃喃道:“最後一刻,突然棄刀,萬箭穿心。”
秦灼擦匕首的手指一滯,旋即插還鞘中,冷冷道:“蠢貨。”
他站起身,漠然看向秦煜,“雖出乎你意,但也正中下懷,不是麼?”
秦煜出了一身冷汗,尖聲叫道:“我沒有!我沒想他死,不是我殺的他,是阿耶,是阿耶下令放箭!他想弒君弒父,如此賊子還不該就地正法!”
他歇斯底裡著,秦灼卻無動於衷,“殘害骨肉,蛇蠍心腸,很像你阿耶,也像我。”
他捏起那隻琺琅小盒,轉身離帳,突然腳步一頓,“還有阿煜,我要多謝你。若非秦晟慘死你們父子之手,哪能掀起這天怒人怨,助我這麼快就兵臨王城?”
秦灼步出營帳,帳中又傳來叫罵之聲,其言不堪入耳。陳子元立在帳外等候,當即變色,“我叫人堵他的嘴,再敢叫就割他的舌頭!”
秦灼道:“叫他罵,也罵不了多久。”
陳子元問:“現在就拿他去和秦善交易?是不是等咱們攻到王城……”
秦灼往遠方一眺,灰藍蒼穹下,白雲垂天萬裡,“拿他祭旗,告慰我那長公子堂弟的在天之靈。伸張正義麼,總得有個由頭。”
他頓了頓,又道:“秦晟的事,瞞著蕭重光。”
陳子元欲言又止,“他剛剛來過一趟。”
秦灼睫毛一扇,“什麼時候來的?”
“你們談話開始。”
“剛走?”
“剛走。”
陳子元看他神色,還是道:“殿下,你若真覺得是個事兒,那就跟他說個清楚。要奪位哪能不用些手段計策?蕭重光素來體諒你,他定然……”
“解釋什麼?”秦灼冷冷打斷,“我就是這麼機心可怕,他怎麼想,我在乎嗎?”
蕭恆低頭咬緊包紮傷口的麻布,對梅道然道:“給我找把家夥。”
梅道然瞧瞧他空空如也的刀鞘,“不是吧將軍,你的刀又丟了?”
蕭恆不言語,梅道然從腰間拔出玉龍刀,“你先用這個,我另找一把去。”
帳外傳來吶喊喧嘩之聲,聽上去像齊聲振臂叫喝什麼。不一會,李寒鑽進帳子,難得的喜形於色,激動道:“糧荒可能有法子了!此天下大幸,寒為將軍賀!”
蕭恆一骨碌爬起來,接過李寒所奉書信,迅速拆看完畢,聲音有些戰慄:“所言當真?西塞真的培植出了粟米旱種?”
李寒解下一隻絹布囊遞給蕭恆。蕭恆解囊一傾,倒在掌心幾粒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