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又問:“招了嗎?”
紅珠輕輕搖頭。
秦灼深吸一口氣。京兆尹此等所在,若是咬死不鬆口,只怕受的不只是皮肉之苦。
案邊銅鶴香爐徐吐青煙,秦灼目光穿過它落在虛空,沉默片刻後道:“那就撤離。”
紅珠頷首道:“妾這幾日已經派人去核對名冊,盡快安排百姓撤出長安。”
“不只是百姓。”秦灼看向她,“燈山眾人也不能留。”
紅珠大驚失色:“但這個節骨眼,燈山若大型撤退正是此地無銀,想要東山複起就難了。文公十數年心血,豈非毀於一旦!”
“你們也是百姓。”秦灼說,“明日傳我的話,燈山所有人清理文書,不要留下任何端倪。即日起,協同百姓分批撤離,碰頭地點我們今夜敲定。”
紅珠退讓一步:“妾和幾個心腹留下。”
秦灼說:“全部人,姐姐,包括你。”
紅珠目光潮濕,叫他:“殿下。”
“我的百姓流離失所、朝生暮死,甚至還為奴為妓、忍辱含垢,我罪如丘山,百死莫贖。”
秦灼轉頭看她,略帶威儀,沉聲說:“素綃,你若真將我視作君主,那就聽命。”
紅珠注視他片刻,目光動容得像在看另一個人。終於將淚光一斂,屈膝跪倒,低聲道:“妾,遵旨。”
秦灼抬手扶她起身,輕輕嘆息,剛要開口,便聽翠翹叩響閣門,“姐姐,七寶樓的阿南來了,說有要事稟告。”
二人交換神色,對著案安坐下,叫阿南進來。
隔著屏風,阿南叩了個頭,單刀直入道:“上回貴人叫在下查龍燈的事,已經有了眉目。”
“引起七寶樓失火的那盞龍燈是民間匠人穆九郎所作,九郎已死,但在下找到了他兒子。他兒子說,九郎當年受了命令,將龍燈底面隔火的白琉璃片悉數換成不隔火的兩層白絹,還全部浸泡了香油。”
阿南似乎有所不解,道:“但七寶樓失火後,這位穆九郎似乎大受刺激,痛哭了整整十日,最後大病而死。”
在聽到穆九郎的名號時,秦灼渾身如同觸電,輕輕一顫。
這個名號他熟悉的。
他出生那年,文公得子大喜,花費萬金燃燈滿城。
滿城明燈的規劃者,最著名的十盞寶燈的製作者,正是這位並不出名的南秦匠人,穆九郎。
秦文公的市井朋友和線人。
將龍燈做成易燃之物是文公的意思,把龍燈挪動位置、靠近城門也是文公的意思。
“姐姐。”秦灼輕聲喚道,聲音微微顫抖。
紅珠眼看他目中漸浮水光,接著,秦灼笑了一下。
“我阿耶當年,是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