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關情。
或許醉骨酒還是起了作用,秦灼頭腦昏昏沉沉,竟沒回小築,直接跟阮道生回了公主府。待他發覺自己身處何地,他已將自己關進西廂房內,忽覺萬事如麻,越想越頭痛,早早蒙頭睡了。
躺下沒多久,他便聽見窗外有吹葉子的聲音。他不用推窗也知道那人是誰。
秦灼睜了會眼,氣息起起伏伏如潮漲潮落。他往裡翻了個身,刻意去想那面屏風。不一會,就刻意去想女人。
但在那若有若無的葉子歌喉裡,他哪怕閉著眼都能看見另一個人。環首刀斬落,狼血紛飛下火光驟亮。那少年面目模糊,聲音卻清晰。漫天大雪裡,他捏住他的手腕,簡明扼要地說,走。
猶如輕雷。
秦灼一顆心哀聲鳴叫起來。是一種不由自主的、可怖至極的震動。但他的心早就死了。
它一定是被鬼祟操控了。
一定是這樣。
阮道生放下葉子時,天邊雲後透出一線微光。他微微松動手腕,一抬頭,正見曹青檀站在園門裡。
阮道生迎上前幾步,揖手叫道:“師父。”
曹青檀點點頭,往他身後一瞭,問:“不進去?”
阮道生說:“沒到那份上。”
曹青檀約莫聽說了事情,嘆口氣道:“劉正英是永王的人。”
“他私見劉正英是自己拿的主意,就算到了公主面前也無理可說,這事只能不了了之。我去時人也走了,沾不上身。師父放心就是。”阮道生說,“師父何以對永王忌憚至此?”
曹青檀眯眼瞧他,牽動了鼻側兩條斜紋,問:“你在審問我?”
“不敢。”阮道生態度恭敬,“元和七年,師父時任,偕當時的金吾衛大將軍入幷州協同平亂。一年之後,大將軍乞骸骨,師父意外傷腿,從此退居文職再不複出。”
他停頓一下,問:“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曹青檀語氣淡淡:“你對幷州倒上心。但我記得你是洛州人。”
“師父慧眼錯斷。我上心的不是幷州。”阮道生說,“是花行。”
這小子一向死鴨子嘴硬,如今竟不打自招,曹青檀乍不知他是什麼路數,默許他繼續說。
“卞國舅經手花行事,我才向師父問永王。”阮道生頓了頓,“我家中有位阿姊,大荒年被丈夫賣入長安,下落不明。我尋遍京城妓館,沒找著人。”
曹青檀瞧了他一會,問:“再無隱瞞?”
阮道生卻說:“有。”
曹青檀不說話,等他交待。
阮道生看向他,“師父恕罪,我不能說。”
曹青檀倒不生氣,問:“逼不得已?”
阮道生道:“人命關天。”
曹青檀抬手,似乎想拍他肩膀,但還是撚了撚指頭垂在身邊,說:“近來又新招了一批人,也沒你什麼事。”剩下應當還有話,但曹青檀沒有說下去。
阮道生微微點頭,兩人再無話說,便穿了園子去校場。天只矇矇亮,場上已列開數十草靶,諸弓弩手引弓拉弦,箭落紛紛如雨。
群箭破空聲中,似乎有一聲雁唳劃過,極剛潤的清響之後,曹青檀輕輕贊嘆道:“好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