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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陽光
這短短一句話中藏了多少可能,秦灼壓根不敢細想。只覺腦中轟然一聲,太陽xue突突狂跳,渾身血都冷。
他輕喘了一下,嘴唇微微顫抖,剛掀開一條縫,便猛地一個激靈。
阮道生握住了他的手。
他年紀雖小,手卻生得大,能將秦灼整隻手輕松攏住。掌心幹燥,卻異常冰冷。他五指收緊,捏了捏秦灼的手腕。
這是阮道生的無聲提示。
秦灼飛快冷靜下來,輕輕攥了下他的手指。
阮道生旋即松開手,秦灼已整理好神色,聲音平靜:“我需要李四郎的私宅住址。”
長安元日最為繁鬧,鼎沸人聲裡,秦灼踩著炮竹燃盡的落紅放下帽簾,將寫有地址的字條遞給阮道生,說:“兵分兩路。”
他還是要立時去胭脂鋪。
他尚未同阿雙取得聯系,馮正康處的情況也並不清晰,敵暗我明、毫無準備,這並不是一個理智的決定。
阮道生沒有勸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此事必是不得不為之事。他攜了頂竹笠在懷,點了點頭。
就在阮道生轉身沒入人海前,忽然聽秦灼輕嘆一聲:“韓天理的事,你只是在詐她,還是有所知悉啊,阮郎。”
含情脈脈得如喚情人。
阮道生看向他,帷帽紗簾下秦灼形容模糊,而他自己也從未露出廬山面目。他從那點幽微語氣裡探出異樣,對望中,虎口靜靜叉上刀鐔。
秦灼並不是一個很好的盟友,他的個人利益永遠放在約定之上。僅僅是一次微露馬腳的失態,竟已讓他如臨大敵,殺心複萌。
說明這件事對他十分重要,甚至可能是他的七寸。
繼續結盟還是永絕後患,阮道生不得不再次衡量。他很少把一件事權衡兩次,但他依舊習慣快速決定。
春節鬧市裡,一家妓館角落裡死一個人,被發現需要一段時間。
阮道生將竹笠夾在腋下,邁步向他走去。
帷帽下,那人從懷裡掏出什麼,溫聲叫他:“阮郎。”
秦灼手腕一動,手中物飛擲而出。只聽啪地一響,阮道生已抬臂用雙指夾住,那是個接擋暗器的姿勢。
東西落在掌心,阮道生微微蹙眉。
一錠銀子。
酒旗青油油的影子下,秦灼如立樹蔭,笑意柔和,說:“順便買點紅紙回來,寫春聯。”
阮道生站了一會,抬起按刀的手,將碎銀揣進懷裡後,把竹笠扣在頭頂。
車馬駢闐的喧鬧聲裡,那人輕聲叫道:“家裡見。”
似乎一次同床共枕,從此便親密無間。
阮道生沒有應聲也沒有拔刀,身形當即被人潮淹沒。秦灼袖手往反方向走,像陌路擦肩一樣。
他們都還需要援手,至少在水落石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