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造李四郎有一座私宅,遠在城外,但作為私下會客之處,並沒有幾個人知道。窗上已零落灰塵,可見自他死後便荒廢至今。
阮道生壓了壓竹笠走到門前,目光突然一閃。
鎖上沒有落灰。
他摸了摸鎖孔處,有幾道淺淺的劃痕。
有人近期來過,而且沒有鑰匙。
阮道生手上卻沒有猶豫,他拔出那柄環首刀,用並不輕薄的刀尖挑入鎖孔,試探著輕點幾下,突然抖動手腕。
咔嗒一聲後,銅鎖開啟。
他還刀於鞘,緩步邁入門內。陽光甫入,室內灰塵便金粉般漫空飛舞。地板已經鋪了薄薄一層灰,阮道生步子抬起,卻沒有留下腳印。
此處陳設簡潔,也沒有什麼書信文稿。阮道生從壁上慢慢摩挲,沒有發覺異常,還是將注意放在地磚上,一塊一塊挨個摸過去。
他觸到案下一塊磚時手指一頓,從案上拿下半盞渾水,順磚縫澆下去。
水並沒有洇開,而是沿著縫隙下滲。
有暗格。
阮道生抽刀將磚撬開,裡頭果然空著,放著薄薄一本簿子。阮道生將它抄進懷裡,抬頭時突然目光大震。
對面牆壁上,掛著一把刀。
是一把雁翎刀,火紅刀鐔,通身刻有鬼面圖紋。
他眼瞼輕輕顫抖,呼吸劇烈,握緊刀柄直起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失態。
就在這時,窗邊響起刺啦一聲。
他耳朵一動,驟然抬臂提刀,飛物叮在刀背上,迸出極清脆的金石碰撞聲。
一支飛刀。
影子!
阮道生猱身躍出門去,借力翻上屋頂,正見屋後巷中有人飛奔而逃。他當即追去,走壁如猿猱飛度。正如雪夜似狼的攻擊姿態,皆是長期訓練後逼近野獸的蠻悍力量。
巷子拐角處,阮道生飛身跳下屋簷,提刀當頭斬下。
那人蒙著臉,穿一件尋常黑衣短打,反應亦十分迅疾,當即抬兵抵擋。
他的兵器十分特殊,是一雙卍形短刃。刃口快速抵過環首刀鋒,摩擦出一串耀眼火光。
近身格鬥時長刀並不佔優勢,阮道生不免向後撤步。蒙面人進攻兇悍,當即揮刃刺他雙眼,阮道生轉瞬劈刀格擋,腳下發力踢向他膝骨。
阮道生被割破衣襟,那人也捱了重重一擊,遠遠跳開一段距離,並不戀戰,當即撥亂巷中雜物飛快逃去。
阮道生似乎沒有追上來,但蒙面人卻沒有半分放鬆,仍手持雙匕,有節奏地呼吸和奔躍。
即將出巷時,他驟然剎住步子。
巷道盡頭,一雙腳輕巧落地。
二人並沒有對峙很久。蒙面人當即壓低身體,雙手握緊刀柄。
阮道生邁動腳步。
街上嘈嘈雜雜隱約入耳。突然,巷中響起輕輕的跑步聲,撥浪鼓搖晃的聲音,和孩子的笑聲。
阮道生心道不好,正欲疾奔過去,蒙面人卻離巷口更近,當即將那孩子抓在身前,卍字鋒刃正卡住幼嫩咽喉。
撥浪鼓墜地,那孩子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