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肅帝得知淑妃紅杏出牆,斷然不能容她活著。但又不好與南秦撕破臉面,只得謊稱急病,說是陪葬,只怕私底下丟去了亂葬崗。
秦灼沉吟片刻,“敢問太妃,先淑妃的遺物,肅帝都是如何處置?”
“淑妃的嫁妝單子應有存檔,找找還能見著。東西大半是鎖進府庫了,眼不見為淨。”宋氏贊嘆道,“郭雍容是北琵琶國手,懷帝的琵琶也十分漂亮。但先淑妃的南琵琶,恐怕只有這位蘇隊長可以頡頏。大弦一撥,玉珠子似的。”
她忽然想起什麼,“淑妃有把鳳頸琵琶,懷帝登基後要找,卻沒有找到。要是還在,倒是個不錯的念想。”
他們正說著話,忽聽殿外傳來在橐橐的腳步聲。蕭玠不知怎麼跟了過來,見了他便撲上來喊:“阿耶!”
秦灼嚇了一身冷汗,忙從椅中站起,拂衣從他面前跪下,只道:“臣參見太子殿下。”
蕭玠叫他一晾,往後縮了縮,不再要他抱。
原來噩夢沒有說,也是會應驗的。
阿耶不認他。
這麼一會,宋氏也扶著福貴立起來,妙目一動,問道:“這是太子?”
秦灼心中一緊,面上卻沒露出半分,只微笑道:“正是殿下。臣任太子太師,與殿下玩笑慣了,少了規矩,太妃莫要見怪。”
“哪裡,太子生得玉雪可愛,就是本宮見了也心生喜歡,”宋氏從碟裡撚了枚糖漬李子,彎腰遞去,“這是本宮自己做的一點果子,殿下嘗嘗。”
秦灼見蕭玠要伸手,便阻攔道:“太子春日好咳嗽,不能吃甜。”
蕭玠右手一直攥著,聞言忙將左手縮回去,向她作了一揖,“多謝太妃,我不吃了。”
宋氏目光將他二人一撇,只含笑道:“太子這樣聽秦大君的話。”
蕭玠聽得她語氣奇怪,更不敢說話,一個勁往秦灼身後藏。而阿耶一沒有把他拎出來,二沒有把他護後面,隻立在原地,將一隻盒子放在案上,“承蒙陛下看重,臣不敢不盡心竭力。今日叨擾太妃,以此聊表謝意。”
他如此草草告退,宋氏也只笑著點頭。等人走遠,她面容的豔色澱下來,隨手將那盒子開啟,見是一枚白玉墜子。
“天子作風節儉,秦君隨手一點東西卻是千金之數,可見十分寵愛。”她撚著墜子端詳,忽地想起什麼,好笑道:“阿耶。”
她將墜子掛在福貴腰間,舉目望向殿門。外頭沉一輪生霧的太陽,像塊咬了一口後餿掉的酥餅。
“真有意思。”
見秦灼出來,秋童額角滲了冷汗,忙跪地道:“奴婢沒看住殿下,請大君恕罪!”
“內官操勞宮務,小孩子亂跑,哪能天天盯著。”秦灼揮手叫他起來,又低聲道,“尚未出後宮。”
秋童連聲應是,見秦灼也不牽著蕭玠,自己在前頭走。蕭玠小跑著跟在他身後,不願被落下,也不敢靠得太近。
秦灼腳步一頓,忽然道:“臣忘了規矩,請殿下鶴駕向前。”
蕭玠沒聽懂,回頭求救般地看秋童。秋童便輕聲道:“大君請殿下打頭走呢。”
他口吻客氣,蕭玠不知自己錯在何處,也不敢隨意找他,只一步三回頭地在前走著。待出了永巷北,入了甘露門,離後宮十萬八千裡了,秦灼方叫了一聲:“阿玠。”
蕭玠停住腳,慢慢轉過身子,眼睛一眨一眨地,咬著嘴巴低下頭。
秦灼從他面前蹲下,沒有說話,先輕輕擁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