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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說客
大公府上下的古怪,李寒在一踏進屋中就有所察覺。
早飯在桌,早已冷透。有一道秦灼最愛的魚糕,愣是一塊沒動。反倒桌上剝了一堆橙子皮,還有幾碟蜜煎,李寒只認出了磴沙團子和櫻桃煎,是蕭恆常買的幾種。
阿雙打簾進來,見他立著嚇了一跳,“李郎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不在軍中忙嗎?”
李寒拱手,“來負荊請罪。”
他看到阿雙手捧一碗湯藥,綠光閃動,如同魚鱗。他像垂涎這條綠魚的一條大魚,跟隨著遊曳而入。他在垂簾底,看見批摺子的秦灼。
諸侯不能用硃批,歷代秦公便用金河裡的一種礦石研墨,色澤如金。陽光照射下,紙面一片金波粼粼。秦灼聽見響動,抬頭瞧一眼,笑道:“渡白稍候,阿雙,先請李郎吃茶。”
然後從阿雙手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那股藥味湧動,溢位秦灼唇齒,鑽進李寒鼻腔。是血液般的腥甜氣味。那飽含生機的綠色汁液,更像一種以命換命的魔藥。
李寒知道,秦灼有些舊疾。但瞧他盤膝坐著,不像腿疾;早晨又吃了不少橙子,也不像胃疾。
李寒做出判斷:秦灼添了新病症。而這病,估計和他要分手相關。
約莫一盞茶,秦灼停筆,從案邊端了一盤橙子,到李寒對面坐下。他一低手,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銀鋒一動,破入橙子肌膚,立時金血充溢,空氣之中,橙子的肉香清新。
秦灼邊分橙子,邊道:“蕭將軍眼看著要登臨大寶,渡白怎麼都得是個丞相之尊。什麼要緊事,能叫你專程跑這一趟?”
李寒道:“叫大公屈受牢獄之災,很不過意,特來請罪。”
秦灼笑道:“各為其主罷了。你是蕭重光的軍師,一心一意替他打算,何罪之有?”
李寒心中明白幾分。
在生氣,但看上去並不是生這件事的氣。
看來將軍惹的事,還真不算小。
李寒道:“禮數還是要講的。廉頗負荊的目的不是請罪,而是請諒。”
秦灼把橙子切完,拿帕子擦了擦匕首,道:“我是個睚眥必報之人。生你的氣,還給你切果子吃?橘生城北為枳,長安的橙子比不得南邊,但這一茬勉勉強強能吃得,嘗嘗。”
李寒吃橙子,秦灼道:“你大清早來,不只為這一件事吧。”
李寒說:“在下的確是有一物要託付。”
他解開包袱,露出裡面的一隻匣盒。
秦灼開啟匣子,見是一方青銅大印,掀開一瞧,道:“龍武衛大將軍印。”
他含笑:“渡白這是何意?”
李寒道:“京中兵屬,禁軍十二衛為最重,而十二衛中,龍武衛最為近身,關乎天子安危。將軍登基前,為防京中再生動亂,請大公收下此印,暫領龍武衛大將軍一職。”
這是要把軍權交到秦灼手裡。
秦灼撥了撥軍印上的穗子,道:“這事,你做得了主?”
李寒笑道:“奉將軍之令。”
“求人辦事,自己不來,叫你跑腿。”秦灼道,“渡白大才,是給他當智囊,不是當奴才。蕭將軍這樣不惜才,你不若跟我幹。”
李寒就知道,他倆這失火的城門絕對跑不了自己這條池魚。他嘆道:“將軍本該親自來,結果昨夜吃得大醉,一把鼻涕一把淚。在下怕他觸景傷情,所以自告奮勇。”
秦灼冷哼:“景,哪來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