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良辰美景。”
“我說呢,給他當說客來了。”
“不敢不敢,大公知道我,最公私分明。”
和蕭恆的爛攤子,秦灼還不至於栽到李寒頭上,只將那印推回去,道:“他麾下三大營人才濟濟,用得著我?不說別的,潮州營中許仲紀是主帥,他行軍謹慎,堪當此任。”
李寒道:“西塞戰事不斷,西夔營左支右絀,仲紀已經率軍馳援了,暫且脫不開身。他沒工夫,更別說趙荔城,正打著仗,胳膊腿齊不齊全都不知道。”
秦灼繼續點將:“那就松山營,狄皓關總沒事情。”
“戍守邊防,重中之重。”李寒道,“這三位將領都是臂膀,但京畿重地,要的是腹心。”
“論他蕭重光的腹心,誰能比得過渡白你?”
李寒謙虛道:“腹和心還是有一定區別的,在下頂多是塊肚皮。”
秦灼不接茬,拿一角橙子吃,慢悠悠道:“雖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我到底不是中原人氏,非其族類,又是諸侯,有擁兵之嫌。我是為你們將軍好,我拿著這東西,只怕他枕畔睡虎,從今往後睡不了一個安生覺。”
李寒心想這可是你提的,“大公和將軍同床共枕兩年之久,他安不安生,大公還不知道?”
秦灼丟開那角橙子皮,冷笑:“你果真不是來當說客?”
“當說客,總得先知道內情。在下是來給當說客做準備的。”李寒說,“大公,將軍尚未登基,一切未成定局。你倆就算要分,總得讓我有個底,真出事,也能有個應急措施。”
秦灼又取一角橙子剝,“我聽不得人念。渡白,你才智過人,但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嗎?”
李寒摸了摸嘴唇,說:“將軍大公之事,坊間的確有些傳聞——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歷朝歷代,但凡能同食同寢的君臣知己,都少不得這一通編排。真叫朝中人聽,反倒笑話一場,無人會信——江山前頭無真心。”
秦灼未語。
李寒繼續道:“上位者的風流韻事都是民間樂道的。我入京路上,也看了不少話本傳奇,真要論,倒是我和將軍的更多一些。諸如《西塞記》《松山記》《智將軍三戲李渡白》《俏李郎情挑蕭鎮西》,大都用語俗.豔,情節粗陋,更有甚者,直接嫁接《長生》《牡丹》《西廂》諸本,當樂聽尚可,如果有誰認真計較,多半是得了失心瘋。”
秦灼還真有了點興趣,問:“都講的什麼?”
李寒道:“約莫是在下與將軍朝中軍中事,推演到房中幕中,各自演義罷了。《三戲》情節最佳,但對白露骨,未免失了韻致。《西塞》倒是頗為雅麗,像是文人所作,但故事太木,食之無味,是以我都沒有聽到最後。只聽完了《情挑》一本,除了人物有些失真,承轉順暢、裁剪細密,且沒將我演得那樣女態,依我看,可作諸本魁首。”
聽他點評完畢,秦灼笑道:“倒可以淘來看看。”
李寒道:“在下之前也接觸過傳奇之作,大公想看,在下可以寫一本來。以在下今日名聲,廣播天下不成問題,到時候絕對會奪盡大公風頭。這個問題,可以解決。”
秦灼帶著笑,又拿一角橙子,說:“你解決不了。”
李寒道:“但有困難,必有對策。在下相信人定勝天。”
“你能給他生孩子嗎?”
一瞬間,李寒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秦灼仍笑著,笑如冰凍:“他做的孽,是半個字沒跟你提啊。”
李寒看看秦灼的臉,又把視線移到秦灼腹部,問:“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秦灼將橙子完整的果肉剝出來,問:“渡白,你還要做這個說客嗎?”
李寒難得愣了。
他摸索嘴唇,眉頭緊皺,陷入沉思。一旁,秦灼氣定神閑,慢悠悠嚼橙子。
不多時,李寒站起身,整理衣袍,向秦灼鄭重一揖,道:“這件私事,臣有數了。但龍武衛大印,還請大公收下。這是國事。”
秦灼撂開橙子,略作停頓,手指還是落在那方青銅大印之上。
“還請渡白轉告,在下必定不負所託。”
李寒回到軍營,在校場找到蕭恆。他抖抖那張空包袱皮,抬步走遠,蕭恆交待幾句,也跟上去,問:“收下了?”
“收下了。”李寒道,“將軍不打算問問旁的事?”
“瞧著還好嗎?”
“有些憔悴,畢竟鬧出了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