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周文質領騎兵四萬圍鹽州,盡廢沿途羌砦而不誅,質其青壯,驅其老弱婦孺向東。
繼靈州糧倉之後,鹽田區域也亂作一團。
每當仁多阿狸、王德用詐城不得,大軍便至,不圍城,不攻堅,一味驅趕大小部族往洪州、宥州去。
這一帶才是定難五州的轄區所在,囊括烏延城、統萬城等塞外民族所建故城遺址。
一種不似流言的流言慢慢傳開:今冬明春軍糧難以為繼,國主恐有部落不馴,特別是壟斷鹽利的那幾家,所以用兵延州……
周文質所部盡是騎軍,一人三騎,馬負補給,作戰半徑在三百里左右,由耀德城奔襲鹽州已近極限。
鹽州的實際情況要好於石普、劉緯意料,方圓百里的鹽丁幾乎已遭抽盡,城內守兵寥寥無幾。
但這種情況於延州而言又是一種危機,倘若洪州、龍州、宥州與鹽州情況如出一轍,曹瑋那一場伏擊戰很可能打成一場遭遇戰,而京畿禁軍已馬放南山十五年……
便宜行事,是內侍領軍的最大優勢所在。
鄧守恩屯兵五萬於鳴沙川,北窺黃河,西防羌及吐蕃,距離帥司所在耀德城僅一百里。儘管軍情半日即可往返,劉緯仍然明確賦予其便宜行事之權,許其先行後報,僅有一條限制:不得以役夫攻城、衝陣。
周文質決定由鹽州直奔賀蘭原,徵保安軍緣邊圍寨儲糧補給,盡最大努力威懾拓拔德明後路,平夏之役首戰必須告捷。
此時,耀德城外,党項靈州輕騎連續第三日叫陣、挑釁而無果。
劉緯拒絕出戰,第一次否決石普等人所做的軍事決策,一點嘗試的興趣都沒有。
石普、韓守英只是想來一場小規模的接觸檢驗禁軍戰力,順便堵堵朝堂非議,總不能出關兩個月就只是築城、決渠?
想要大打特打也不可能,周文質已經帶走了西路軍大部分戰馬。
劉緯為鼓勵王德用等人易發易服,親刮光頭示範,既把個人衛生問題解決了,也讓以仁多阿狸為首的韋州降兵有了歸屬感。
石普以下的都指揮使很有些不以為然,若非劉緯是西征首議者,早就把“畏敵如虎”的帽子給劉緯戴上了,但在糜粥棚突然爆發的一場小規模戰鬥卻讓他們開始反省。
糜粥棚並未被納入耀德防衛之內,為了方便党項老弱婦孺自由出入,僅拉了幾根長繩維持秩序。
每日上午、黃昏施粥一次,孩童不限量,婦孺兩碗,丁不分老少一律一碗,願在附近蝸居者聽其便。
宋軍始終秋毫無犯,就連施粥都只是役夫在擔綱,一個月下來,聞風而至的老弱婦孺已逾五百。
是劉緯小看了党項百姓的艱苦程度,他們多以四時草果為主食,禾、麥、豆等西北常見農作物大部分多被拓拔德明徵做軍糧。
糜粥棚施粥則是米、雜糧各半,除了粥稀人多,全是優點。
党項輕騎不可能視而不見,他們心中尚無國家觀念,惟部族大首領為尊,屢屢挑釁無果,便分出三百餘騎掠糜粥棚附近的婦孺。
以往,小規模的劫掠行徑均由緣邊弓手驅逐。
石普認為軍心可用,請以三百禁軍出戰,並讓劉緯登便樓觀戰。
這是宋和党項騎兵第一次正面衝突,而且人數相當。
但速度從來就不是宋軍強項,更何況是鐵甲兵對抗皮甲兵,衝陣之外,一無是處。
偏偏党項騎兵的靈活性不遜於契丹,絕不會捨己之長正面對沖,在倒下三人之後,確定了有效射距,潰散似的大麴線迂迴。
一者以馬為生,一者以馬為職業,奔襲中的差距顯而易見,隨著時間飛逝,越來越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