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又屬林仁福最引人注目,他是徐顯祖俗家親侄徐懷贄的外侄,先祖林智慧仕隋,參與開闢夷州臺灣)。祖父林仁翰仕閩,趁閩主王延曦設立市舶司之際,謀求提舉市舶司,同僚朱文進亦同求而不得、遂弒王延曦。林仁翰散家財以募死士,陷福州、殺朱文進,並移市舶司於泉州。
也就是說,泉州海商強大到可以主宰五代閩國市舶司的廢立、移屯,而且留有餘力壯大。是散家財以募死士,而非散“盡”家財以募死士。
林仁福最有發言權:“請二舅公指點迷津,廣州市舶司胥吏皆自地方遴選,為何泉州市舶司以三司胥吏擔任,是特例?還是日後慣例?”
傳世淡淡的問:“是誰提舉泉州市舶司?你們?貧僧雖是出家人,但也知道有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之說……”
林仁福尷尬不已,不敢再問。
傳世如今在泉州的聲望無人比擬,教訓一方豪強,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徐懷贄跪地扶膝哀求:“二叔,你還是說兩句吧?鄉里鄉親的,這些年誰不是互相扶持?不能因為舶司復置,就各奔前程,廣南蠻不是善茬。”
傳世又問:“貧僧說什麼?勸你們向善?但天地不仁、海水無情,貧僧也想你們平平安安,還是不說為好。”
另一位綱首陳文軌噗通一聲跪地:“泉州歸宋以來,林徐李王陳、全靠相互扶持,方能煎熬至今。五家婦孺安危盡在老祖一念之間,不肖子孫亦因老祖之言,自陳放罪書。可劉學士待晚輩與廣南蠻如出一轍,五家子弟僅能在商會供職,市舶司不得門而入。”
“貧僧在為市舶司奔波?還是你們以為貧僧在為市舶司奔波?”傳世頹然長嘆,“今錢未納,悔之未晚。”
陳文軌道:“走海之人,最忌食言,請老祖指點迷津,劉學士心中到底是什麼章程。”
傳世道:“這些年有第二個人為泉州開海奔波?有第二個人許你們以放罪書自贖?人心不足蛇吞象,都下去吧,貧僧累了。”
李顛、王遵等綱首伏地:“請老祖指點迷津。”
林仁福猶豫片刻,也跪了下去,“請老祖指點迷津。”
傳世無奈道:“指點什麼?他一腳踢開陳靖,又強留陳靖在泉州交接,陳靖敢說個不字?你們半生刀口舔血,真看不明白?”
林仁福道:“泉州承開市舶司之重,廣州、明州、杭州等地海商坐享其成,而無放罪書之贖……”
“呵呵。”傳世笑了,“不患寡患不均?在他眼裡,廣州市舶司的重要性遠在泉州市舶司之上,但廣州市舶司盤根錯節,且又無可替代,難在三四年之內理順。有了泉州市舶司則完全不一樣,不耽誤蕃客遠來,廣州市舶司任其拿捏,放泉州海商南下也是其應對手段之一,如同今日廣州海商北上……”
傳世幽幽一嘆:“貧僧這十三年來,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也算是功成名就,但始終看不透他,怎麼勸你們?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他有四海為家之心,四海商會不是在選址設船廠嗎?你們可以試試。”
林仁福、徐懷贄等人無不駭然,這才二十一歲……就在想功成身退?
……
任曉五月初九還福州。
陳靖五月十五才脫身。
劉緯為表歉意,攜妻妾送了又送,經東溪跨越南安、永春、德化三縣。
陳靖有苦說不出,他就任泉州不足一年,改任越州無須赴京述職,由泉州灣到杭州灣,走海路最舒適不過。
劉緯卻是故作不知,一直送至南劍州今南平)境內,那含淚揮手的樣子像是生離死別。然後又經清溪縣西溪返回,抵達泉州已是六月中旬,依賴馬遞完成公文聯署,並未耽誤泉州公務、市舶司進度。
錢昆很是過意不去:“本是下官的分內事。”
劉緯笑道:“早晚得走一趟,放錢兄先行,那些胥吏發難,我可應付不來,還好?”
“有些胥吏頗為不妥,幕職官也有點問題,恐是泉州勢家在背後施加壓力。”錢昆憂心忡忡,“鐵場怎麼樣?”
泉州冶煉業較為發達,多在東、西溪沿線。
劉緯搖頭:“很嚴重,真查下去,估計得掉幾個腦袋。”
錢昆就是一驚:“查嗎?”
“不查,陳靖這人還算識趣,也沒法查,一支鐵錨重千斤,吃力不討好,去向太好糊弄了。”劉緯又問任守忠,“泉州現狀上奏過?陛下可有批答?”
“尚無。”任守忠心虛不已。
其實,趙恆已有所斥:爾為監官,又非戰時,為何干涉政事?
劉緯大大咧咧的點了點頭,石破天驚道:“那就是許了,請林仁福、徐懷贄他們過來。今起,凡貲及萬緡、且得州紳五人以上作保者,可入高麗境內貿易,由泉州市舶司籍其名,給引、發船……”
錢昆、任守忠大驚失色:“萬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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