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驛。
浴室溫暖如春,湯池霧氣縈繞。
李餘懿僅露一張臉在水面,渾身上下毛孔舒展,疲累沉澱,無病呻吟……
“嘭嘭!”
門悄悄響起。
“某已就緒,勞駕之處,不勝感激……”李餘懿彷彿夢迴京師香水行,眼皮子都捨不得動一下。
“我!”高繼勳沉聲道。
“高刺史?稍等,稍等,這就好……””李餘懿猛的一個激靈,手忙腳亂。
“等什麼?某又不是沒見過。”高繼勳徑直推門,把李餘懿光溜溜的堵在湯池裡,“怎會逾期?”
“雪大……迷路了,應是耶律諧裡故意為之,契丹國主恐有意令劉緯滯留北地。”李餘懿猶猶豫豫道。
高繼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李餘懿,副使為武官,本就肩負正使周全之責,萬一弄丟了……
“我們已在城外住下,劉緯堅持明早覲見,可那蕭紹宗親自出城相請,又說不是迎我大宋正旦使,而是迎賢妃有喜。”李餘懿臉上的舒適全然不見,又活在了現實裡。
“賢妃有孕?”高繼勳也是一驚。
“劉緯沒否認,應該是真的。若不是賢妃有孕,他也不敢出使。”李餘懿道。
高繼勳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讓耶律燕哥有子於前,是趙宋朝堂上下的默契所在。
但這五年,對耶律燕哥生父耶律隆緒來說,肯定是一種無力的煎熬,心中怨氣,可想而知。
劉緯身為始作俑者,卻又掛著正旦使的名頭,肩負南北國信之禮,不宜苛責、詰難。
反其道而行之,無疑具有奇效,禮多人不怪,辯無可辯,避無可避。
而且是雙重打擊,另一波由趙宋百官自發完成。
……
戌時中。
風雪依舊。
中京內城陽德門大開。
翰林學士承旨裴玄感、翰林學士、石用中領館閣詞臣迎候。
劉緯不再自稱外官,一律回以輕揖:“景仰已久,迄未識廬。”
北去一里是皇城閶闔門,等同於趙宋宣德門,為天子出入之門,此時緊閉。
劉緯暗道僥倖,耶律隆緒並未失去理智。
北府宰相劉晟自東掖門出。
劉緯小步快跑,上前深揖:“久仰碩望,趨謁無從。”
皇城內的寬廣,遠在趙宋皇城之上。
但讓劉緯驚訝的不是巍峨聳立,而是那一頂頂恍若殿堂的圓帳。
塞外異族之所以屢犯中原,不在其強大,而在其“遊獵”這一民族特性。
契丹也不例外。
秋冬違寒,春夏避暑,隨水草而畋漁,歲以為常,週而復始。
契丹帝室一直保持這種傳統,妃嬪子女、北面官及府、少量南面官同行,並將四季遷徙之地稱為行在之所,又將春水秋山、冬夏捺缽合稱為“四時捺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