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緯不太想管李遵勖的破事,少年愛少婦也沒什麼不對。
史上,隋國長公主乳母結局不知,以青史為尊者諱的節操推斷,逃不過一個“死”字。
趙恆將處置一事交由名不見經傳的江德明,也有大事化小之心,但嚴氏生死不在考慮之內。
劉緯快刀斬亂麻,半日之內即將與李遵勖有染的五女嫁予軍中有功鰥夫為妻,包括嚴氏在內,並把李遵勖身為少年才俊的優越感摧毀殆盡。
趙恆不太滿意,倒不是嚴氏僥倖生還,而是抬出程繼宗這一手,明顯是在暗示其父程德玄當年毒害趙匡胤的可能性。偏偏李遵勖就信以為真,嚇得半死。由此可見坊間輿情堪憂,教化萬民之責,任重而道遠。
其實,坊間流言較為貼近人的心理。
宋初,滎澤程氏、玉田韓氏俱以醫道分侍南北帝室,滎澤程氏起點高不可攀,後來卻不如玉田韓氏一根毫毛。
程德玄以擁立趙光義之功、一度曾與王繼恩並肩,趨炎附勢者眾多,也因此遭猜疑出外,至死未能歸朝,要說其中沒什麼蹊蹺,鬼都不信。
趙恆想了又想,僅贈程德玄為鄭州防禦使,並未起用程繼宗。
李遵勖之父、右驍衛大將軍李繼昌則對劉緯感激涕零,特意道左相逢而非登門,誠意十足:“某那不成器的弟弟讓劉書記費心了,有用得著李家的地方儘管開口。”
劉緯輕描淡寫帶過:“大將軍言重,李駙馬平素向學,從無劣跡,也無紈絝作風,方有悔過之機,他日若能明白妻賢夫不遭橫禍這個道理,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浪子回頭金不換的人間佳話。”
李繼昌不勝唏噓,都是爹孃生的,李遵勖那小畜生竟然還有臉鬧著要出家,真不如一死了之。
他沒能想到,李遵勖的向佛之心最終由六世孫李修元完成,世人稱其為“濟公活佛”。
但現在,真正關心李遵勖是否出家的只有李昭亮一個,兩人可謂是同病相憐,都有寵妾滅妻之嫌。
李昭亮決定拉李遵勖出火坑,兩人換上便服,前往東郊第三座圍樓建設現場取經,躲在竣工的二樓探頭探腦。
已是七月末,破戒僧不僅褪去了往日安逸,僧衣也不見蹤影,就一條犢鼻褲圍在腰上。
放眼看去,盡是一身的精壯、一臉的苦大仇深,真要出去化緣,肯定不會空手而歸。
李遵勖緊緊夾住褲襠:“太殘暴了,真不如改流嶺外。”
李昭亮啐道:“想流嶺外隨時可以走,他們又不傻,早幹完、早休息,有工錢拿。”
李遵勖厭世之心越加沉重:“這樣活著為什麼?真不如死。”
“去西域傳法啊。”李昭亮指向一群官服所在,“看見沒,那是押解夏稅進京的陝西路都轉運使何亮,這些和尚該上路了,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是兩說。”
李遵勖心馳神往:“西方極樂……”
李昭亮氣不打一出來:“你他孃的是不是傻?好好聽著,這些和尚要上路了,緯哥兒肯定會灌迷魂湯。”
……
何亮兜兜轉轉大半天,將圍樓裡裡外外看了個通透,否決劉緯逐批遣僧之想,改將五百僧、囚一次性徒至鄜延路,先造一座圍樓作為示範,來年盛夏再分批遞解至環州、鎮戎、秦州、蘭州、石洲出塞。
劉緯堅持把出塞時間定在來年冬季,免得僧囚因不知嚴寒之酷,而死傷慘重。
該有的動員確實不能少,宗教本就誕生於絕望之下。
僧、囚陷入狂歡,完全不知遠方環境是何等惡劣。
李昭亮一腳踹醒蹲在牆角打鼾的李遵勖,恨鐵不成鋼:“就你這熊樣還想上西天?你以為這些僧囚只是為了勞作而勞作?去問問你爹,你這樣的身子骨能不能踏足塞外?”
李遵勖嘟嘟囔囔:“兄長不也睡著了……”
樓下。
劉緯伸手揮去喧譁。
“諸位皆是戴罪之身,卻又不至於罪不可恕、無藥可救,所以我希望諸位都能平安歸來,但這個希望註定只是奢望。
五年之期,減去京郊、鄜延路勞役時長,大概還剩三年。
也就是說,諸位必須在西域呆滿三年,之後可以入關,免罪為民。
但若諸位呆滿五年,可在慈恩寺得度牒一張,自用、轉讓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