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樓的建設進度差強人意,馬翰又挑出三百青壯去做“義工”,才將工期壓縮至九月中旬。
開封府已然獄空,幾乎路不拾遺。
但凡有點劣跡的無賴、浪蕩子全都著白大褂在街頭巷尾值掃,再犯、無所事事則代京畿役夫清理河道或是流外州服役。
三百破戒僧任勞任怨,半日苦練造樓基本功,半日學習西域方言。
京畿諸寺上上下下全是漏洞,有無數把柄被馬翰捏在手裡,僅“梵嫂”一項罪名便能廢住持、監院。
釋教之弊,根深蒂固。
每一座寺院背後幾乎都有一個或是幾個“施主”,這個“施主”並非傳統意義上的佈施信眾,而是幫助寺院壯大的勢家豪族,最少也是三代之功,榮辱與共。
劉緯同樣束手無策。
既然無法根治,不如引而不發,藉此送神像順利入主諸寺大雄寶殿。
但對諸寺豔窟則是零容忍,僅當場射殺的破戒僧就不下十人。
僧錄司、開封府對此諱莫如深,草草火化了事。
民不告,官不究。
馬翰殺人立威不說,還能帶著將卒上下其手、中飽私囊,聲望遠在張崇貴之上。
李浚樂得裝聾作啞,暗示親隨請在京各地勢家對京畿治安發表意見,得“貞觀遺風”四字評語,有心將街頭巷尾的“義工”制度化。
……
新居落成,得請鄰里、親朋暖屋。
劉緯把趙念念打扮成假小子掩人耳目,準備在圍樓住上十天半個月。
東京留守溫仲舒聞訊,惜字如金:“急遞行在”。
因為朱氏、張茂實同在邀請之列,也是劉、張兩家第一次私下往來。
張景宗把牙一咬,避輕就重,只報出居京畿,女扮男裝一事則放在次日清晨。
劉緯跟進奏院、官告院的同僚並無私下往來,僅有萬德隆、張承志、晏殊、邵煥四人,剩下的就是閻氏、盛氏等女眷。
李昭亮惟恐步王繼忠諸子覆轍,特地攜妻秀恩愛,擺出兄長派頭訓斥李四娘:“不要忘了爹爹教誨,李家女兒知書達禮……”
李四娘氣不打一出來,“是哥哥說要滅滅他的威風!”
李昭亮板著臉敗退:“是讓你舞刀弄槍嗎?妻賢夫不招橫禍,哎,哥哥得去隔壁看看,好好反省!”
劉緯注意力一半放在蹣跚學步的趙念念身上,一半放在晏殊、邵煥身上:“崇文院賢師如林,我沒臉指點兩位兄長四書五經。
詩詞經賦之美,難以經世致用,若非太祖、太宗英明,以趙韓王之賢能,也會默默無聞。
苟不可以為天下國家之用,則不教。苟可以為天下國家之用者,則無不在於學。
你我三人,少年得志,報君恩、報國家不能只停留在口頭、紙面上。
今社稷外患與國初並無二致,而進士、諸科及第者數千,為何無濟於事?
不妨盡去尋常之格,以求非常之人。
兩位已將圍樓裡裡外外轉過一遍,心中可有成見?能否做拓邊、秋防、息民之用?”
邵煥汗顏:“謝少卿賜教,煥需三日作答。”
劉緯道:“邵兄不必拘謹,無需兩位作答,請以圍樓安邊論之。”
晏殊道:“殊受教,殊另有一事不明,歷來殿試皆試詩、賦、論各一道,進士科發解試、禮部試亦以詩賦為重,策、論為次,凡定等必以詩賦為準繩。若依少卿所言,盡去尋常之格,恐令天下士子誤入歧途,無緣朝堂,遑論報君報國?”
劉緯道:“而今取士,強記博誦而略通於文辭,謂之茂才異等、賢良方正,為公卿之選。記不必強,誦不必博,略通於文辭,而又嘗學詩賦,則謂之進士,亦為公卿之選。然此二科所得之技能不足以經世治國,不待論而後可知。”
晏殊膽戰心驚:“少卿是說明經科、進士科當廢?”
劉緯搖頭:“年初,馮拯上疏:歷來省試,但以詩賦進退,不以文論。江浙士人專業詩賦,以取科第。望令於詩賦人內,兼考策論。兩位均是江浙人士,不妨將心比心,此言是否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