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威破門而出,持劍前衝:“夜闖民宅,殺之無過。”
“貧僧至少能讓奉禮郎開口。”惟淨閉目待戮,“若是不成,再刺不遲。”
“且讓他一試。”崔蘭珠死馬當活馬醫。
惟淨直入罩房,取下肩上布袋,借燭光略略一掃,抽出一根尺許銀針扎入人中穴,輕輕旋轉之際,又一根銀針刺向神庭穴。
崔蘭珠、馮婉娘“啊”聲未落,劉緯便悠悠醒轉,雙目茫然無焦。
惟淨心急火燎,三言兩語道盡箇中乾坤:“藥方並無問題,風寒之症用藥大多如此,可能會有兩三味微調,關鍵在用量。
藥輕,薨狀為病,醫人無責。
藥重,薨狀為毒,醫人難辭其咎。
一兩成的增加無濟於事,必須成倍。”
一語驚醒夢中人。
劉緯腦子裡一片空白,先想自己,再想到趙佑,仍是一副痴痴呆呆相。
惟淨連忙又拔一針,足足一尺半。
“我……只是懶得動彈。”劉緯氣若游絲,“誰……讓她們多事?不是說你……”
惟淨又道:“重病還需重藥醫!”
“多謝法師提醒,回去記得隔離,真的會傳染。”劉緯翻身欲起,“扶我去書廊。”
崔蘭珠一把抱住劉緯,馮婉娘端起燭臺開路,惟淨落寞翻牆離去。
劉緯很快就指著那一坨坨漂在油碗裡的黴菌道:“餵我。”
“惟淨法師說的是藥!”馮婉娘急得眼淚直掉,“郎君前前後後已經喝了百十碗,哪見起色?奴來熬藥……好不好?”
“我能吊著不死就是有效,是純度不夠!”劉緯疾言厲色,“還不快拿過來!”
馮婉娘倉皇喂服,只是看看就噁心不已。
劉緯卻是越喝越精神:“我睡了幾天?你不知道喂點奶?哦……你好像沒有……趕明請兩個奶媽回來……”
“別喝了。”崔蘭珠泣不成聲,“婉娘說的沒錯,這不是藥,妾身去熬……。”
劉緯不為所動,十餘碗入喉之後,自己靠著書架慢慢移動,狀若瘋魔似的一口一碗,單薄長衫下的小腹飛快隆起,三十碗油湯飲盡,又盯上發黴橘皮,直接用舌頭舔去菌毛,像是餓死鬼急著投胎……
兩女軟軟倒地,捂嘴嗚咽,不敢哭出聲響……
許久之後,劉緯惜別那看不見盡頭的發黴饅頭,“扶我去休息,睡一覺再來。”
歲月在午夜蹣跚,既不去,也數不盡,度日如年。
亥時末。
劉緯於夢中驚起,吐出一灘有血有肉的汙穢,大小便失禁不止,嘴微啟,舌半露,眼微睜,鼻無息……
兩道哀哭劃破長夜,街坊四鄰無不扼腕嘆息。
楊信威等人想進罩房送一程,卻被崔蘭珠喝止:“郎君愛乾淨,讓他走的體面些,按囑咐來。”
處處嗚咽,處處惶恐。
劉嬌、劉慈披麻戴孝,匍匐在罩房外,一呼“哥哥”,一呼“爹爹”,山茶、楊正寬亦服重孝。
餘下常禮參拜之後,忍痛素裹兩宅四院,待守至五更,再請帳設司、排辦局設祭、並赴各處報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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