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國坊毗鄰皇城西角樓,顧名思義,是太平興國寺所在。
施護、鄭守均翹首以盼,卻無忐忑,等得越久,越說明有商量餘地。
鄭守均比施護還要心平氣和,僅僅一個年關,劉緯便又一次拔得頭籌,把東宮六位折騰得死去活來,想不服氣都不行,結果雖然不如人意,但日子還長,他心眼還小……
惟淨姍姍來遲,誠惶誠恐的道出一堆不合理要求。
施護眼皮子亂跳,憤怒顯然已達臨界點,終究不敵身在屋簷下的事實,化作不忿一嘆:“捨身飼虎?割肉喂鷹?貧僧何德何能?”
惟淨忐忑不安道:“奉禮郎還有一封信託弟子轉交。”
鄭守均還是比施護更能沉住氣,反正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也不是自己的,躍躍欲試道:“還等什麼?”
施護不急不躁:“照奉禮郎這麼一算,賠盡身家都難如其所願,眼不見,心不煩。”
“拿來。”鄭守均伸手,“大不了付之一炬,法師何以連一觀勇氣都無?”
施護冷笑:“不是不敢,是怕動心。”
監院才是傳法院主官,惟淨不敢忤逆鄭守均,奉信同時又道:“應是師尊家事,請監院閱後即焚。”
施護突然伸手搶過,只是一張不見泥封卻又折過好幾道的白紙,他再次揚眉,悽然笑道:“不看也罷,上心這一刻,貧僧就已一敗塗地。”
鄭守均好奇心起:“讓某見識見識。”
“何必庸人自擾?”施護移步燭臺,把信付之一炬,“貧僧就是一直放不下,才會為奉禮郎所趁,但願日後,可得圓滿。”
“我佛慈悲,普渡眾生。”惟淨深揖合十,虔誠至極。
鄭守均則上上下下打量個不停,有一種呼喚醫官的衝動。
劉緯聽聞此事,不屑一顧。因為上次慈恩寺深談時,施護就已肯定他熟知西域地理環境,這才動了返鄉念頭。但他沒心思再同施護虛與委蛇,請立太子一事不痛不癢的擱置不行,緩過勁來的百官便開始上疏請禁《竹書紀年》,打草驚蛇的意圖十分明顯,若企圖達成,下一個目標就是始作俑者。
劉緯不可能坐以待斃,也不可能處處指望宋太初護得自己周全,恰恰施護那萬貫即將到手,便讓常長樂前往各大寺廟徵聘累試不中的舉子為文書。反正慈恩寺空著也是空著,秉承多多益善為錄取宗旨,月俸一貫包吃住,不要錢、且才情上佳的,可轉四十畝灘塗在其門下三年,以便將來應開封府發解試。
其實,隨著請立太子疏流入坊間,劉緯聲名日盛,也可以說是聲名狼藉。
大多數讀書人提及這個名字,首先想到的是離經叛道的奸臣、佞臣,而不是童子,但名聲大、有名聲大的好處。
常長樂半日奔波便換來慈恩寺次日人山人海,石保興聞訊趕來,下巴差點掉地上,連忙託人請繳巡卒維持秩序。
劉緯索性來了場臨時考試,不論錄取與否,一頓飽飯,並奉上車馬費五十錢。
考題僅四字,以“嫂溺叔援”作文一篇,不論形式,五百字以內。
考官僅劉緯一人,即時交卷即時批閱。
累試不中的舉子基礎紮實,挑來挑去,還是有五十來人刷不下去。
劉緯一咬牙全要了,並主動找來牙人立契,所立契約較坊間寬容許多,約束條例極少,均為食宿作息規範,硬性要求只有一個:每月作散文、見聞、遊記、感悟十篇,總字數不得低於兩萬字。
石保興心驚不已:“你不會是想讓他們出家吧?”
劉緯指著“李迪”名字笑道,“筆下活色生香,說明六根不淨,哪有心思出家?兄長信不信?這些人能出一個狀元郎?”
石保興另有關心:“誰能管住這些讀書人的嘴?大雄寶殿那位怎麼辦?”
“真要鬧出些響動,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劉緯指著隔壁進度過半的廟宇道,“浮屠規制可以暫時擱置,改以實用為主,不懼風雨即可。反正大雄寶殿竣工了,唯我獨尊就該有唯我獨尊的樣子。”
石保興猶豫不決:“那不就成了蠻荒野寺?不倫不類的,恐惹坊間非議,”
劉緯不以為然:“旅京士子借住,誰敢非議?實在不行就說施護想來慈恩寺宏法,供個活人,不比幾尊佛像好?”
石保興恍然大悟:“賢弟和施護大師談妥了?”
劉緯點頭:“漂沒一半,算是雙贏。”
石保興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道:“需不需要為兄……做點什麼……”
劉緯彷彿沒聽懂其中意味:“民脂民膏燙手虧心,先還兄長所借,利息就不給了,剩下的以錢生錢,將來找個由子貼給三司……”
石保興一聽還錢臉就塌了下去,再沒心思聽劉緯胡扯……
這時,崇政殿視事的趙恆強行按下一朝洶湧,針對百官上疏請禁《竹書紀年》一事訓誡諸司:
先帝在位,屢屢下詔,令三館所有書籍,以開元四部書目為準,凡有缺失,錄書目於待漏院,榜示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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