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雖被打破,但金匱之盟的陰影仍然盤踞人心,兄終弟及依舊佔據某種道義上的制高點。
開寶八年975年)乙亥科狀元、左諫議大夫、知通進銀臺司、王嗣宗就有某種程度上的顧慮。
因為是趙恆登基以來,第一次有人請立太子,劉緯的奏疏就被擺在王嗣宗案前最上頭,由其親定入內時間。
王嗣宗字字斟酌,滿眼血絲的問:“已然存檔?”
親隨道:“小的本攔了下來,想等老爺散朝定奪,但兩位御史裡行今早再次上疏彈劾那童子,不得依例謄錄……”
既已謄錄存檔,紙就包不住火。
王嗣宗怒罵:“什麼童子?官居正九品,膽敢如此蔑稱?不要讓人說我王嗣宗管教無方!”
那親隨哭喪著臉道:“正是怕那位奉禮郎誤會,小的才按進奏順序謄錄,請老爺責罰……”
“更衣!”王嗣宗下了一生最大的賭注,“去崇政殿面聖。”
態度決定一切,還能省去上疏這個關鍵環節。
王嗣忠毅然決然的再下一注,他不僅能文,而且能打,狀元之名有武力值加成。
當初趙匡胤親點王嗣宗、陳識為一甲,卻在名次上犯了難,便讓二人角力,王嗣宗得以勝出。因為是趙匡胤親點的狀元、而非趙光義,所以仕途幾經磨礪,雖無大錯,官場生涯卻比宋太初還要艱難,內心更加敏感。換做趙匡胤在位,絕不至於這般落魄。
王嗣宗下定決心:錯過趙光義,絕不能再錯過趙恆、趙佑這對父子。
趙恆卻被王嗣宗的戰戰兢兢嚇了一跳,差點以為契丹兵臨城下。
幸好只是劉緯的請立太子疏,但一樣讓人心驚,還有後患無窮之感。
開篇即否認儒家根本《尚書》,《尚書》本《書》,“尚”為孔子所加,尚書勉強算作史書之源。
當堯舜禹湯的合理性幻滅,《虞書》、《夏書》、《商書》真實性也就存疑,由《尚書》衍生出的儒家如何自處?
趙恆有種強烈預感,劉緯這封請立太子疏不鬧騰個五六十年,不會有結果。但凡讀書人,都會視其為眼中釘,絆腳石,人人喊打……
趙恆揮退王嗣宗,內心久久難定,有欣慰,有猶豫,有後怕,沉思片刻,揮筆塗去“守內東門登基故事則絕矣”。
這句太直白,就差指著鼻子罵“東宮六位”居心不良,有朝一日定會效仿趙光義行事。
趙恆有正天下視聽的想法,卻不想激烈到所有人都下不了臺,也不願將趙光義曾經不軌掀開,更不想推倒儒家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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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猶不及,怪誰?
趙恆自責不已。
之所以壓著劉緯“別籍異居”奏疏,是想靜待百官跟進,繼而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大戲,再勉為其難的禮送“東宮六位”出閣開府。
正是留中不發,給了御史裡行一再上疏彈劾的勇氣。
真就只是搏名之餘為君解憂?而無其他陰私?
這就是朕親自挑選的言官……趙恆忽然又想起宋太初。
御史言事毋告丞雜,固然令百官警醒,卻也讓溫仲舒束手束腳,缺乏事前鉗制手段。
一利起,必有一弊生。
兩相比較,似乎御史裡行的偏頗仍在容忍範圍之內。
趙恆再次將請立太子疏留中不發,著手秋後算賬。
風聞言事本就是御史強項,御史臺的小道訊息自然先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