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御史裡行一回察院便被胥吏、雜役報之以同情目光,六神無主的找上溫仲舒補救。
溫仲舒同樣無計可施,人家前腳上疏請立太子,你們後腳便劾其不臣、且涉讖言事,怎不讓人浮想聯翩?屬於無可救藥型,遂命兩人趕在劉緯之前,抄左坊牆四言絕句於右牆,權當洗心革面。
溫仲舒的內心鬥爭比倒了黴的御史裡行還要強烈幾分,知開封府時,他一句話便能讓那童子作打油詩自白於世。
現如今,那童子一句話便把御史折騰的死去活來,還敢在御史臺前塗鴉、擺擂、尋捶,世道真的變了,祥瑞橫行……
資善堂內的盧守勳、周文質則無半點僥倖,盡情享受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們身為天子家奴,比誰都清楚老趙家德性,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一眾教授齊鬆一口氣,改而商量堂內的自稱是不是需要更正。
孫奭斷然否決:“我等身負國本,當盡忠職守,不越雷池半步。”
一夜無事,天下太平。
次日旬假,百官休沐不休息,不約而同的關注著宮內動靜。
以各種藉口停留在通進銀臺司附近的胥吏沒白等,文武百官突然風急雨驟似的上疏,大多擱置《尚書》不論,一味窮究請立太子一事。
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田錫上疏:竊睹唐憲宗即位,改元元和,四年冬十月,御宣政樓冊皇太子。自陛下纂承大位改元以來,五年於茲矣,儲闈未建,典冊不行,豈不慮窺覦之端?豈不思重謹之義?宜速以宗社永寧為大本,人心預定為遠圖也。
接著是王欽若、宋太初……
請立太子疏或是請別籍異居疏似雪花般飛向通進銀臺司……直至黃昏,仍不見消停。
官員、胥吏卸下一天沉重,完成與值夜同僚交接,尚未出左銀臺門,便聽見正北方傳來陣陣哭聲。
出事了!
那是宣佑門所在,通向後殿、後宮、東宮等皇城要害。
眾人撩袍疾行,想要一窺究竟。
“滾!”
宣佑門外,衛紹欽朝南虎視,擇人而噬的目光,送走一道又一道匆匆趕來、卻又以更快速度離開的人流。
嚎哭越加清晰,其中的男女老幼有著別樣傷心。
深宮之中,能拖家帶口的只有東宮那六位。
百官爭先恐後的逃離是非地,甚至不惜繞城半周,經左、右掖門、西華門出。
夜色落幕,城門、宮門一一上鎖,隔絕內外朝的東西橫道隨即關閉,惟有備天子顧問、擬詔的學士院後門閉而不鎖。
往日只有一個個不動如山的夜值禁軍證明皇城生趣,這時卻又多出陣陣嗚咽佐證皇城鮮活,好似死在禁闈之中的孤魂野鬼無處申冤。
“咣噹”一聲,曲徑通幽處忽有異動,會通門隨即大開。
內侍列隊,挑燈而出,一路小跑。
趙恆居中,身著便服,僅以烏紗束髮,一副已然就寢的模樣。
無人傳宣,只有急促的腳步聲訴諸以簡:天子駕到。
內東門西耳房夜值學士匆匆出門待詔,卻被趙恆揮退,當值內侍、禁軍、雜役紛紛跪倒在南北大街左右。
衛紹欽、藍繼宗跪守於通極門左右,待趙恆走近,方合匙開啟。
“咣噹”一聲,通極門以北的隱隱嗚咽化作撕心裂肺,哭聲如雷,排山倒海,彷彿又回到趙光義初登帝位、趙匡胤一脈惶惶不可終日的那個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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