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趙佑自一群孩童中出列,“地上有些涼……”
宮中賜坐等級有四:繡墩、二蒲墩、一蒲墩、氈席。
但衣青者不朝,依制無座。
“二哥兒和官家一樣仁厚。”李氏先抑後揚,“賜座。”
劉緯再三謝恩,低頭跪坐於氈席,一邊研磨,一邊構思。
殿內家常又起,話題已轉移到劉緯身上,褒獎居多,偏重於皮相和臨場表現,全然不顧當事人十歲未滿。
劉緯之所以猶豫,是在揣摩李氏喜好,並去其忌諱,例如“老”、“弱”等字眼。
趙佑趁此空檔抱著李氏胳膊賣萌撒嬌,在劉緯揮毫落墨時,得以靜悄悄的繞過去。他這一動,立刻引來眾人翹首。
嚇得劉緯最後幾個字落墨明顯過重,多出幾分虎頭蛇尾的樣子。
“我來!”趙佑搶在內侍前面捧起墨跡未乾的宣紙,衝那些個姑姑與有榮焉道,“劉卿是侄兒伴讀哦。”
“臣惶恐。”劉緯一鳴驚人,嚇得那幾位公主三緘其口,就連遠處在座的李氏、郭氏都微微色變。
宋制,諸府非太子屬官不得稱臣,即便太子屬官可對太子稱臣,也需先得天子首肯。
劉緯、趙佑一說一聽,神情語氣盡皆自然,說者無意,聽者不奇,顯然不是一次兩次。
是誰的意思?
還是說根本就是那位暗示?
眾人心思百轉千回之間,趙佑已奉宣紙至李氏案前。
李氏和藹笑道:“不願讀給祖母聽?”
趙佑小臉通紅:“有個字,孫兒不認識。”
李氏看都不看便來了句:“祖母也不認識。”
一女官湊到趙佑身後提醒:“徲即遲早的遲,奉禮郎之所以取此生僻字,是因為徲也有長長久久之意。”
劉緯俯首就案,聽出那女官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姜宮正,心裡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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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報之以感激涕零一眼神,朗朗道:“天地風霜盡,乾坤氣象和。歷添新歲月,春滿舊山河。梅柳芳容徲,松篁古態多。屠蘇成醉飲,歡笑白雲窩。”
一殿腹誹,聞聲盡去。
改之以:這少年弄臣倒也有些真材實學……
李氏這才接過律詩細品,繼而促狹一笑:“今日正旦大慶,老身不敢獨專。”
擇婿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沒人會以為李氏在故意刁難。
趙佑又至劉緯身後,百轉千回的來了句:“劉卿……”
眾人都道是在求詩。
惟獨劉緯心有靈犀,這是在央求自己寫的簡單點,遂道:“臣明白。”
仍在以臣自居,絕非口誤,在場婦人心思各異。
孩童紛紛在默許之下,分列於趙佑身後探頭探腦,她們並無愛材之心,均為好奇驅使。
一嬌嫩女聲還情不自禁的讚了句:“真好看……”
那少女母親隨即呵道:“太后駕前,休得胡言!”
劉緯不敢東張西望,也不敢回頭,更不知道被多少雙非禮的眼神盯著,急得額頭冷汗如微雨般落在宣紙上,縱然腹中詩詞萬千,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光陰本似箭,此時卻如年。
宣紙有漬,不見墨跡。
少男少女的心中好奇逐漸化作“哼哼唧唧”出,不屑有,輕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