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向來不在乎聲名,想當初石守信要靠自汙才能全身而退。
但在這時,石保興還是覺得難為情,山野俚曲難登大雅之堂,那是下九流才幹的事……
可劉緯身為國朝祥瑞親自下場娛親,他石保興身為當事人,怎有臉拒絕?跟唱是禮節,但那腔調……
石康孫三兄弟想笑不敢笑,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石保興不太連貫的輕唱數遍,漸漸流暢,字裡行間愈加契合心境,有種爾等都是刁民、就老子獨醒的感覺,不再那麼抗拒……憑什麼曹操詠得?老子詠不得?
石康孫三兄弟跟著胡鬧,還無師自通的就著杯牒跟隨旋律敲打,並在劉緯引領下,漸漸以“啦啦啦”伴唱。
書房遂成樂坊,好不熱鬧。
“兄長把心境調整過來會更有氣勢。”劉緯告辭時說。
“怎麼調整?”石保興再三挽留不成,親自送出坊門。
“赤行於鬧市,無懼世俗眼光。”劉緯道。
“那就是不要臉唄。”石保興哭笑不得。
“兄長比哥哥唱的好聽。”劉嬌爬在崔蘭珠肩頭用力的揮了揮小拳頭,“繼續努力哦。”
“好……”石保興開懷大笑,衝石康孫三兄弟喝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請姑姑上車?”
石康孫三兄弟又成苦瓜臉,含糊不清的送別“小姑姑”。
牛車漸行漸遠,後面多出兩輛滿載絲絹布帛的馬車。
劉緯沒有推辭,不然……石家會認為他得授出身之後有意疏離。
石保興玩興仍然不減,拎著三子重回書房,更加歇斯底里的嘶吼著,數十年鬱悶,一洩而空。
一時之間,鬼哭神嚎,雞犬不寧。
石家上下,面面相覷,這可是家主,誰勸?
胡氏等了小半個時辰,見石保興嗓音已近沙啞、仍無休息打算,便去書房阻止父子四人繼續胡鬧。
越近,越得歌聲空靈。
粗狂,不羈。
初,平淡。
再,不甘。
後,超脫。
如繭化蝶。
胡氏楞在當場,忽然憶起新婚時,石保興意氣飛揚、躊躇滿志,如今卻已是滿頭花白、疾病纏身。曾幾何時,家族重擔、長幼之爭、兒女前程壓得他喘不過氣,直至此刻方卸下,一心為己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