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連跳兩級誘惑,劉緯再次謝而不受。在有心人推動下,拒不受敕一事迅速發酵。
趙恆遂命中書再議,兩相爭寡一事暫時落幕。
張承志、萬德隆愁眉不展,事情越鬧越大,劉緯或許能全身而退,他們就不用想了。
戴朝宗滿頭大汗的擠進房間,直挺挺的往床上一倒,嗚呼哀哉:“能不能別胡鬧了?再這樣下去會連累很多人。”
劉緯忍不住笑道:“什麼時候變的這麼通情達理了?開始為別人著想?”
戴朝宗神神秘秘道:“我爹說,不止是有人想把水攪渾,助向相公脫身。還有人慾藉此事逼种放歸隱,從而令張僕射回朝無望。”
“各取所需,哪裡不好?現在胡鬧,誰同我計較?過兩年就不一定了,大概會高呼永不錄用。”劉緯輕聲道,“我是真不想要這個九品寄祿官。”
“為什麼?正九品,月俸十八貫……”戴朝宗一驚一乍。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等你長大就明白了。”劉緯說。
“你看……已經長大了。”戴朝宗掀袍褪褲,露出不雅,振振有詞,“石康孫還說要帶我去開葷。”
“咯吱”一聲,門開了。
萬德隆左臂搭著兩道白綾,右手強拉張承志,剛進門檻便楞在當場,本想演一出懸樑大戲,卻為眼前情景所驚,規勸之心頓時不翼而飛:若是斷袖之癖,會不會連累自己流放涯州……
疑惑也在鎮安坊石宅上演。
石貽孫對劉緯一點好感都沒有,很是不屑:“再三不受,這不是打陛下和幾位相公的臉嗎?不知好歹!”
石保興冷笑,“你有能耐,說說為什麼?”
石貽孫忿忿不平,“正九品還嫌小。”
石保興又問:“康孫覺得呢?”
石康孫想了想道:“孩兒倒是覺得緯哥兒是在擠兌种放,亦有效仿王曾連中三元之心。”
石貽孫不屑拽詞:“沽名釣譽而已,有出身不能位居榜首,所以呢?榜眼不也在一甲之內。”
“蠢材!”石保興怒目,“呂蒙正憑什麼三度為相?與趙韓王比肩?憑得就是狀元出身!”
胡氏連忙勸道:“貽孫少不更事,老爺息怒,不要傷了身子。”
石保興越加來氣,“都是你慣的!同樣父母生,老子又不比別人差,小王八蛋沒本事就算了,還嫉妒長輩,禁足三月,敢出門把腿打斷。”
石康孫岔開話題,“爹的意思是……呂相公可能在世封王?”
石保興微微頷首:“以前不會,今後不敢說,近日開封府禽蛋上漲一成,都去了呂府,若廢良賤籍製成行,再加上自削政事堂權柄一事,在世封王並非不可能,郡王不也是王?”
石康孫咂舌:“全是緯哥兒惹出來的。”
“惟呂相迎難而上。”石保興深有感觸,“就緯哥兒立場來說,恩科出生確實如同雞肋。若楊億改走貢舉、十八歲列殿試一甲,成就絕不亞於今日。再看看丁謂與陳堯叟,同為正科進士出身,丁謂是淳化三年一甲第四,今為刑部員外郎、夔州轉運使。陳堯叟是端拱二年一甲第一,今為樞密直學士、同知樞密院事,再有兩年就能進政事堂。寇準十九進士及第,三十一拜參知政事,乃國朝之最。緯哥兒若十九以前進士及第、且在一甲之列,三十以前可拜參知政事、三十拜相。”
石慶孫兩眼發光,“爹什麼時候帶我們去見小叔父?”
石保興揉了揉石慶孫的小臉蛋,舔犢之情油然而生,想說什麼卻又楞住了,忽有所悟:劉緯拒不受敕,既不為名,也不為利,只為能安身立命。靠人不如靠己,就算宋太初、丁謂、戴國貞、石家再怎麼青睞有加,勝得過自家子侄?近之不遜,遠之則怨,互利互惠方為長久之道。
九歲童子、五歲女童靠什麼安身?
有財是禍,無財是災。
冠蓋京華則另當別論,自然會有無數雙眼盯著。
簡在帝心,名滿天下,誰敢相欺?何懼將來?
其實,劉緯並不想真把种放怎麼樣,小角色而已,倒是其侄子種世衡為人中龍鳳,一手打造出赫赫有名的種家將。可如今的種世衡仕途還未起步,李沆打算陰种放一把,有些過意不去,種世衡這才承蔭、授將作監主簿,恩敕尚未出降。
劉緯也不想要這個縮水版的進士及第出身,為安危著想,又不得不披上一層官皮。之所以三次拒不受敕,是期望能有個折中方案:不要出身,僅在秘閣讀書即可。
這樣運作,完美避過別頭試,可直接應開封府或國子監發解試,連中三元不是不可能。
可惜,李沆、呂蒙正等人恰恰認為秘閣讀書可有可無,出身必須得受,寧賜五品緋衣,也不妥協。
中書。
李沆、呂蒙正再一次聚首,向敏中遭訟一事仍是兩人溝通重點。
“常之這事兒能過去?”李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