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讀書人是很喜歡各種集會的,今日詩會明日文會,一會兒賞花一會兒遊船,只是陳景書年紀小,之前都緊著時間讀書了,在揚州時也很少參與這些,但既然到了暘興,又有趙書新開口邀請,陳景書自然是要去的。
嗯,也去看看暘興的讀書人是什麼樣的水平,反正這會兒就算再怎麼抱著書讀,幾天的時間也難有大成效了,出去玩玩,放鬆放鬆心情倒是個好法子。
臨江樓之所以叫臨江樓是因為它就在江邊上,一共三層的建築,在三樓可以將大江景色一覽無餘,使人心胸開闊,頓生豪氣,不僅是暘興一景,在整個通州府都是有名的。
陳景書一到就遇上了趙書新幾人,趙書新笑著上來拉住他,一個一個給他介紹朋友。
陳景書注意到趙書新雖給他介紹,但一樓二樓的,他說的很少,只管帶著他往樓上去,等到了三樓才是一群人圍上來,互相介紹說話,想起下面兩層的童生們衣著總有些寒酸的,到了三樓卻是個個光鮮,心中頓時也有了計較,知道這是趙書新一片好意,他也不推辭害羞,大大方方的與諸人見禮。
陳景書不過十一歲,哪怕趙書新的朋友們也多數年紀不大,但陳景書仍舊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他倒也嘴甜,見了誰都叫某某兄,一派尊敬謙遜的樣子,讓諸人好感頓生。
說了會兒閑話,很快大家各自攜好友落座,這時有人道:“今日既然有幸能包下臨江樓,一覽盛景,若不作些什麼只在這裡喝酒吃肉就太俗了。”
旁邊一個童生笑道:“今日既是文會,往常規矩,文章自然是要寫的,後頭還有比試制藝破題的,到那會兒,你想喝酒吃肉還不得空呢。”
眾人大笑。
先頭開口的童生倒也不在意,只是說道:“寫文章比破題,這都玩了多少回了,我看沒意思,為了今春縣試,平日裡文章還沒寫夠啊,那麼想寫,過幾天正日子有你寫的,今日既有美景又有美酒,咱們既是為了鬆快鬆快,我看不比那些,比作詩如何?”
他這話說的有理,何況作詩確實既雅緻又好玩……反正比寫制藝好玩多了,因此在場的童生們一致認同。
那提議的童生自然得意。
他身邊人道:“既要作詩,總得有個題目才行,卻不知我們今日以何為題?”
正在得意的童生這會兒伸手往窗外一指:“現成的好題目在眼前,還犯什麼愁呢!”
窗外江面開闊,行船往來,好不繁忙。
陳景書原聽說要寫詩就暗道不好。
要比制藝吧,他是很有信心的,自家大伯和林如海都誇好,嚴格要求的王撰也誇好,陳景書又對比每年的制藝文集,覺得自己的水平確實相當不錯,因此絲毫不懼。
可這作詩嘛……
倒是這會兒聽說以江為題,陳景書那懸著的心總算微微放下。
黛玉似早就料到一般,以大江為題的詩給他寫了三首,再加上之前陳景書寫了,黛玉幫忙改過的兩首,陳景書肚子裡有五首詩可以用,頓時很有底氣。
取了紙筆之後,陳景書略加思索,便在幾首詩裡選了最應景的一篇寫上。
後頭自然有人將詩文重新抄錄,之後各童生互相傳看,有覺得好的,就用自己身邊的朱筆在旁邊畫個圈,最後統計紅圈最多的人自然就奪魁了。
一時樓內吟誦之聲不絕,有遇到好句子的,更是爭相傳頌,自然,也有有人懷著小心機給自己的詩文畫圈,但到底不是一人說了算,好的就是好的,不好就是不好,等詩文傳過幾遍,就有識字的小廝去後頭統計。
這會兒他們這裡卻來了一班戲子。
臨江樓設有一個小戲臺,後頭計數要要些時間,大家總不能幹等著,既然是來玩,那就幹脆點一出戲唱上。
作為內裡一個現代人的靈魂,陳景書對戲曲是真的欣賞不來的,多數時候聽了就犯困,這會兒也不管旁人品評這個小生身段好,那個花旦眼神勾人之類,只管自己吃著東西。
一出戲唱完,後頭詩文統計的結果也出來了,陳景書很意外的自己居然得了第二名。
哇,黛玉厲害了!
她今年不過九歲,寫的詩在這麼一大群成年人當中居然力壓眾人,哪怕陳景書既沒有刻意給自己畫圈,也沒有招呼朋友給自己多添幾個,卻還是得了第二的名次,且只比第一名少了幾票而已。
陳景書看了看第一的詩文,倒也明白是何緣故了。
黛玉靈秀通透,寫詩自然也是如此,但如今童生們都想著過幾日的縣試呢,自然是那豪情澎湃,表達志向,關聯著功名的詩更討大家的喜歡了。
這是環境使然,倒不算黛玉輸了。
陳景書再看下頭的名字,得了第一名的人竟是少年李巖,連忙上前恭喜。
李巖雖不多話,平時看著有些陰鬱,但這會兒有這樣榮耀的事情,他臉上自然也露出幾分笑容來。
趙書新幾人倒是上來一陣恭喜陳景書,連道陳景書小小年紀竟寫的如此好詩,陳景書自然也要謙虛一番。
詩文一畢,眾人便開始行酒令,因陳景書不喝酒,就顯得不合群,現代十一歲的孩子不喝酒怎麼說都有理,但這會兒十一歲算半個大人了,宴席上喝酒是常有的,陳景書堅持不喝,未免有些掃興,剛才還被一群人誇獎的他頓時遭了嫌棄。
最後孫海樓壞笑著道:“不如就罰他給諸位斟酒,等會兒酒令完畢還要再作詩一首!”
陳景書知他是為自己解圍,也不介意,反倒捏著嗓子,微微一福身子道:“奴婢伺候各位公子喝酒。”
說罷拿著酒壺,扭著腰肢就往孫海樓那裡去:“奴婢伺候孫大爺~”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