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暗巷裡,王昉偷偷探出了頭來,親眼看到餘容氣急敗壞的樣子才輕輕一笑。
“這個人太能忍了,非要把他逼成這樣他才惱羞成怒。”王昉嘆了口氣,懶懶靠在牆上,有些無力道。
今天又是送虎符,又是應對餘容實在是太累了。王少爺覺得自己今日怕是把一輩子的正經都用掉了,偏偏還要裝作不正經的樣子從容應對。不能讓餘容看到貓膩來。
今日哪怕一步沒符合田進之的預期他們就滿盤皆輸了。所幸,到現在為止,所有的事情都有條不紊地發生了,沒什麼大的偏差。
“若不是能忍,又如何會在你爹眼皮子底下茍活到如今,還悄無聲息地成了個龐然大物?”田進之輕笑一聲,目光湛湛,印在漆黑的夜裡有些發亮。
“可再能忍,看到他昔日的宿敵突然毫不費他力氣的落敗,那份激動不是一般人能體味到的。”田進之的聲音融在風裡,有一種不疾不徐的輕盈味道。
“若是不激動,他可能也不會想著在我按照他的意思把虎符交給陛下後就想過河拆橋,徹底了結寧都侯府。”王昉仰著臉,含著笑意道。
“是啊。變故來的太快,他高興的忘了形,以為你們寧都侯府之所以蔚為大觀,全然是仰仗著你爹一個人。所以今日你如此嘲諷他,他不僅不會清醒過來,反而像是在烈火裡倒了罐油,即將引發他更大的怒火。”
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餘容仍然像以前對待王執那般小心翼翼對待王昉,王昉反而拿他毫無辦法。
“你真的會如此,那般嗎?”王昉摸摸鼻子,清涼的眼眸有些微微發怔,帶著股少年人的怯弱的懵懂來。
到底還是個少年,今日裡,他給出去的何止是他一個人的身家。那是他連帶著整個寧都侯府的性命。更不會深想到,高位者,一舉一動,都是人命。別人的命,自己的命。一失足成千古恨,不是說說而已的。
“只要你的陛下相信你,餘容便會為他的野心自食惡果。”田進之抬起手,輕輕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和風細雨道。“這個世界上,能讓趙禮放心的,不過寥寥。可能放心他,將自己所有的所有交付給他的,就只有你。王昉,你要相信自己。”
“我相信我自己,我願意把我所有都給他。”王昉眨眨眼睛,輕輕道。“可我怕他不相信我。”
畢竟,從頭到尾,似乎,從來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紛紛世事無窮盡,天數茫茫不可逃。怕什麼真心不夠,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若他真的是利用你,那也太沒意思了。”田進之勾勾唇,臉上浮了個清淺的笑。
失了真心只認權勢的人沒意思。情意錯付的人,也沒意思。
“是啊。”王昉一愣。眉頭舒展,痴痴笑笑。“不過是想替他解了鐐銬枷鎖,還他自由而已。想那麼多作甚?”
………………
初冬的時候,陰沉的天氣裡,凜冽的風透過人的衣服,吹得人徹骨生寒。
餘容躲在宮闈假山一角,穿著盔甲,遙望著一處殿宇。
不久之後,餘棄匆匆而來。夾著風,打了個噴嚏。
“虎符還在,放心。”餘棄揉了揉鼻子,對他哥道。
“你確定?”餘容捏緊了手,神色嚴肅道。
“確定。陛下每天都抱著他睡覺。”餘棄漫不經心道。
“會不會被人掉了包!”餘容尤不放心。
“不會。我每天都看著陛下拿出來摸一遍。”餘棄擺擺手。瞥一眼他哥笑笑。“怕陛下私下拿去用?不是陛下的東西,他用不了。除非王昉親自帶著虎符去調兵。”
虎符按道理是王昉的。便是給了陛下,也不過是個象徵罷了。起不了多大作用。餘棄覺得他哥最近有些太過緊張了。
“那就好。”餘容一喜,捏著袖子的手一鬆,轉身就走。
王昉從沒離開過京城。還在他的眼線下,去找了王執。
“你這便走了?”餘棄有些遲疑。
“今天什麼日子你知道嗎?”餘容腳步一頓,望著天道。
“什麼日子?”
“是餘家的那隻軍隊,到了京城的日子。”餘容松一口氣,心情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