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是趙禮登基之時,賜給餘家鉗制王執的籌碼。現在,即將化為利刃,替他翻雲覆雨。
沒有了軍權的寧都侯府,現在才是他砧板上的肉。
…………
靖國公反了。反得讓人猝不及防。
反的時候王昉在他家小別院裡給王執烤板栗吃。一個個板栗爆開了,王昉胡亂吹口氣往他爹嘴裡喂。咧著口小白牙看他爹又是冷著臉,又是輕嚼板栗的樣子。
“能耐啊。”王執淡淡看著他兒子。
“再能耐。也不如您啊。”王昉笑嘻嘻地,手麻利地給王執剝栗子。
一步步一環環,從他假意囚禁他爹,甚至追溯到田進之找他。都在計劃之中。
回來的王昉想辦法自己廢了寧都侯,看似為趙禮除了心腹大患,實則是為了餘容暴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
餘容以為趙禮手裡的那塊虎符是真的,因為沒有虎符,趙禮就還是以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受人鉗制的趙禮。
餘容沒有理由懷疑那是塊假的。所以他才敢帶著自己的親兵自投羅網。
到時候,王昉親帶著西北軍,扮豬吃虎。從此才是真正解決了趙禮的後顧之憂。畢竟真正鉗制趙禮的又何止是寧都侯?真正為虎作倀的,是那一群養尊處優,吃人血肉的世家。
世家不除,沒了一個寧都侯,還有千千萬萬和寧都侯出來“主持大局”。
計劃很完美,餘容已經毫無戒心地帶兵打進來了。只待他和趙禮裡應外合,將餘容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王昉這時候才發覺,那主動前來的西北軍,不受他調令。
不受他調令的西北軍是誰的手筆不言而喻。
是也哪怕餘容打到家門口,王昉也得乖乖地來給他爹烤栗子。
烤好的栗子又香又甜,不一會兒沁滿了整個屋子。王昉憂心忡忡,還要強表笑意,戰戰兢兢地給他爹剝栗子。
“能耐再大,也抵不上生個了敗家兒子。”王執嘆了口氣。低垂著頭眯著眼望著門外。
風聲呼號,像極了一年前他破了宮門的日子。苦心積慮忙活了那麼久,王執從沒想到會因為他的兒子,落入如此境地。
“田先生開了塊田,在咱們門前耕地。”王昉將板栗扔嘴裡,滿不在乎道。絲毫不理會他爹的悲春傷秋。
“這人慣會做些不合時宜的事情。”王執輕哼一聲,撇過頭不想理王昉。
“他覺得看牛耕地辛辛苦苦為他忙好玩。”王執嘿嘿笑笑。“爹啊,你說牛辛苦,還是彎腰趕著牛的田先生辛苦?”
人啊,都覺得自己奴役了牛。殊不知,奴役著別人的時候,也奴役了自己。
誰會喜歡趕牛的動作呢?
“餘容反了。”王執沉默良久,淡淡道。
“我知道。”王昉點頭。“爹你偷偷調來了西北軍,孩兒也知道。”
“可這天下不是咱們的。便是辛苦您這一輩子,加上孩兒熬這一輩子,靠著時間為咱們家換一個光鮮亮麗的名頭,讓天下人忘記咱們的天下是偷來的又如何呢。人生須臾百年,良臣同樣流芳百世。”
“為了些浮名淺利,像個趕牛人一般,將趕牛的動作做一輩子。孩兒不願意。”王昉眼睛微亮,望著他爹白鬢蒼蒼,心疼道。
小時候他爹尚且未汲汲營營,如今這般,不過是為了他罷了。
可值得嗎?
不管對別人值不值得,反正對著他王昉來說,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