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絕便拍拍他腦袋,笑著再道:“那日君奢並未追到人,你跟著孃親去了麼?”
陰倌難得沉默,片刻後搖頭道:“我跟不進去。那海渦無論如何轉,我都在原地。”
居然還有陰倌跟不去的地方。
容絕斂眸沉思,“這事兒,倒是越發有趣了……君奢那邊……罷了。聽說凌修與花辭打起來了?”
陰倌點頭,“是打了。不過花辭打不過被關了。”
容絕此刻倒是突然冷笑,“他能被關,想想都假。”
“爹地說得是。”
“那日跟著君奢的菩薩可請來了?”
“嗯。”
“走,去瞧瞧。”
陰倌趕緊扶著他起身,又繞著他周身理著衣袍,這才扶了他出殿。
這雨復又大了起來,黑黢黢的雨水落在地面似打的墨水,浸染交雜,將地面湮染得成了漆黑一片。那雨水匯成一股又一股,流向魂河。
容絕幻了青傘,那雨水遇傘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滿天雨簾,唯他所經處滴水未染。
薩楠被安排在冥界亡谷之內,此處四周皆有重兵把守,陰倌帶回來的數萬冥石修築的悚心殿也在裡頭。薩楠便是天天聽著各種打擊聲入睡起床,索性她一天中將近九成時間皆在禮佛,倒也影響不了她睡眠。
今日一大早她便端坐於屋子前,眼中無波無瀾,神情無悲無喜,手捻虛無念珠盤膝而坐,唇瓣開闔,念著經文。
她聖潔純白一絲不染,直教修築悚心殿的小鬼們心下震顫,這樣的人兒出現在此處,若非上頭陰倌催得緊,他們都想就此逃離,生怕自己黑黢黢的髒了她的眼,亦生怕周身這濺起的點點汙穢沾了她的衣,染了她的身。
她神聖地讓人羞於靠近,讓人自行慚穢。
容絕今日著一身紅衣,逶迤袍擺隨他走動而輕晃,千瓣曼陀似層層綻放,瑰麗而妖豔。束同色腰帶,流蘇淺淺而動,骨墜子雕刻著地獄火,紅得熱烈尤似血淌而過。
他眼眸微眯,神情惰懶,舉止輕緩優雅,步步似生蓮。
她就那麼看著他緩緩而來,時隔八千年,緩緩而來。
向來點滴波瀾不起的心湖居然泛了絲絲漣漪。
要不得啊……
容絕笑意懶懶,到得近前時方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你倒成了冥君。”
“你也成了菩薩。”
兩人靜默無話,片刻後薩楠才斂眸繼續道:“你來所為何事?”
容絕越過她,進她身後小屋,陰倌眼疾手快,迅速幻了十八繡金魑魅毯子給他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