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她來永和山莊不過半月有餘,左相也太過心急了。
如花擦著往下滴的汗:“三五天了,戚妃那文弱的身子,欽天監那把老骨頭,還有顧國師——”
“走,隨朕回宮,我倒是要看看,這老狐貍能翻出什麼水花來。”
元疏桐帶著如花火速下了閣樓,走著走著,一股濃煙鑽出來,接著便是漫天火勢,熱浪翻滾,晨曦閣底層已經被燒的斷垣殘壁,他們出來時正趕上門匾哐的一聲砸下來,烈火攔住去路,退無可退。
元疏桐驟然轉身,要往樓頂去,被如花拼死攔住。
“陛下,別管穎妃了,趕緊想辦法逃生吧,您是大昭的希望啊,顧國師還等著您呢!”
元疏桐不聽,一個勁的往裡走,如花今日也不知怎的,力氣超乎往常的大,她掙紮著掙紮著,便屋裡的攤在地上。
說好了的,帶你去西淩,辛離,是我對不住你。
這場火,一如當初,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只是死的不是她的辭初,是辛離,護了他兩輩子的人。
她唯一的親人。
滾落的熱淚滴不穿強大的烈火,元疏桐狠狠抹去眼角的晶瑩,她聽見如花嗆的說不上話,她緊緊盯著迂迴百轉沒入黑暗的樓階,好像這麼著就能看見安靜睡在那裡的人,她狠狠抹了把眼角的晶瑩,即使這樣會將她細嫩的眼睛揉的通紅生疼。
元疏桐轉身,扛著如花一隻臂,開啟晨曦閣密道的開關,直奔後山。
跑了沒一會兒,元疏桐敏銳的聽見狗吠。
呵,看來左相還是和當初一樣,喜歡用獵犬找她。
她帶著如花徐徐的走到那萬丈崖邊,幹脆坐在地上等。
不遠處熊熊烈火漸漸熄了,她轉頭眺望,沒有看見那個挺拔如松的身影,便苦笑。
燒的連灰都不剩的,是辛離。
她記得前世的時候,辛離又哭又笑的告訴她,他謀反了,要殺的就是自己。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男人啊。
還不是被她給逼的?
那她死了之後呢?辛離如何了?
元疏桐胡思亂想著,忽然有些好奇。
以至於左相帶著千軍萬馬來勢洶洶的沖過來之時,元疏桐還在發呆,如花拽著她的膀子搖的人跟個撥浪鼓似的,才把元疏桐搖的回過神。
然而,回過神的元疏桐還是沒有賞左相一個好臉色,坐久了腿麻,她費力的站起來,沉默的俯瞰腳底霧濛濛一片的萬丈深淵。
她前世就被這個左相那個右相逼的葬身於此,冤有頭債有主,如今,也該一一討回來了。
元疏桐從袖中掏出一枚木牌,通體烏黑,雕工絕倫,指尖順著紋理不疾不徐的描繪,淡淡兩撇遠山眉,姣姣一點櫻桃唇,從左相的角度看過去,眉目如畫,多少風流。
身後幾千人馬忽然一陣議論紛紛。
“那是什麼?”
“我瞧著像是那個!”
“那個是哪個?”
“鴉殺令啊!”
元疏桐從嗓子眼兒擠出一個極其陰鷙的冷笑,高舉手中年歲久遠的一塊木牌子,一字一頓:“鴉殺令在此,我大昭士兵聽令!取左相人頭,除瘴氣邪風!”
驟然間,電閃雷鳴,天地晦暗,元疏桐將那牌子往地上狠狠一擲,自那木牌間竄起一束火苗,隨後忽然盛開,一飛沖天,後勁十足,直上雲霄,成了一片火樹銀花。
千百士兵抓起長矛,一擁而上,左相華麗的錦服漸漸湮沒在震耳的嘶吼聲中。
陰暗的大牢中,顧辭初被綁在樁子上,披頭散發,滿身血汙,從小錦衣玉食,循規蹈矩,他從沒有如此狼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