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揚打著哈哈就笑過去了。
他手裡的枯枝變得混亂起來。
笛聲斷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一次不知道落點在何處的變成了胸有成竹的鬱老。
那刀樸實得就像是隨便一家夥房裡的一把菜刀,目的就是為了砍斷筋骨相連的牲畜。
“我看不懂。”成響說,“什麼刀都該有章法,可是從一開始鬱老就沒有,他更沒有。我不明白。”
他只覺得臉疼。
眾人都覺得臉疼。
陸揚一面躲閃一面分神。他腦海裡都是一些雜七雜八,自動跳出來毫無關聯的東西,可就是這些片段的記憶串聯起了他天馬行空的一生。當初俠客前輩說他撿了個大便宜,他明目張膽就嗆了回去,說他破爛玩意兒,為什麼輪到自己歌功頌德。
他順勢挽起衣袖,眼眶不由自主地滾燙。
繼而,笑了。
老人震驚,只盯著他嘴角毫無芥蒂的弧度,彷彿純粹是為了能接下他一招而感到快樂。單純得沒有任何其他情緒附加。
魏逐風在看著他。
有一半不明白,有一半明白。
僅僅是明白的那一半,就足夠他支起胳膊用滿是星光的眼睛去仰視。
和憐惜。
這是八歲的魏逐風不能做到的事。
所以,成長,很好,特別好,非常好。
陸揚握著虛無中的一柄重刀,遠遠超過他此刻胳膊能夠負累的最大限度,清楚地瞭解自己蹉跎了許多年,最後並沒能回應任何人的期待。
我把那位傳刀的前輩埋進土裡,沒有如他所願將這把刀發揚光大;
我把我自己埋進土裡,硬生生拖著腕骨裡的沉痾默默等待腐爛,就憑借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刻,嗅到了骨頭松動的熱血未涼,像在暗室裡時時刻刻向外窺視他人幸福的竊賊。
沒有人會對一個廢人出手,他好不容易抓住謹小慎微的一點點機會,就讓他過把癮吧。
沒關系的吧。
質樸憨厚、毫無水準的一個輕撇,像盤核桃一樣盤了許多年的竹笛竟從中間斷開。
“唰——”
竹子一頭飛向一邊。
還沒墜地,圍觀的一眾茫然得眼花繚亂。什麼東西啊?
“機關線……”林恆站了起來。
早就已經失傳,連他作為正經傳人都只能從道聽途說裡窺得一點遺跡,從他四處逃亡隱姓埋名的父親醉酒後神乎其技的戲法裡想象以往的變幻莫測,而今日就這麼不要錢的重生了?
“這是你的東西吧,拿好。”盡管那一刻他覺得對方還想和他叮囑,千萬別丟了,可是他沒有追問。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