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都疼。
刺骨的疼。
是因為激動嗎?他無奈地笑了一下,也就這麼一下了。
陸揚拱手謝過,頭垂得很低,右手手腕在顫抖,鼻音很重,但很虔誠很滿足,很盡興很過癮:“多謝賜教。”
白發老人疾喝道:“我沒猜錯,在石頭後面偷窺的小鬼!”
陸揚瞳孔猛地緊縮,失去的記憶洶湧而來。
那一天,天空破裂,從天而降的雨水在一瞬間忽地倒灌,鑽回進深不見底的深淵巨口。
陸揚站在一塊巨石下,從縫隙裡朝歪望,他看到上次和林霜寒一起目睹過的黑衣人,人人肩上背了一把鋤頭,面帶微笑,排著隊彎腰進了洞口。不一會兒,相同人數的年輕人走出來了。
那天下著雨,他只聽見林霜寒匆匆的腳步聲,他將一個用布包裹的包袱塞進陸揚懷裡,疾令道:“走!快走!”
小孩低著頭奔跑,於是視線裡只剩下一行行泥濘的腳印,因為跑得太快,前腳掌踮起,看起來就像是一頭饑餓瘋狂的四足野獸。
如果要用什麼來形容惡鬼和地獄的閻羅,那麼他會選擇此刻的他自己。
他一步都沒有回頭。
細雨如絲,密得如同要將天縫住了。
他淋著雨站在草屋前,手裡似乎並沒有拿著任何東西。
他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冷靜嚴酷地分析起這段忽然被激起的記憶。就如同有另一個二十歲的陸揚蒞臨現場,眼睜睜看一個小孩慌不擇路。
手裡沒有拿東西……
關於在後山林霜寒給他遞了什麼東西應該不假,但關鍵是,這樣東西不見了。
是被小時候的他因為慌張怕充當犯錯的罪證丟掉了,還是藏起來了?如果藏起來那會在哪裡?
林霜寒教會他使用機關屋的秘訣,說是送給他不知幾年幾月的生辰禮物。
他藏了三天,直到發著高燒被橫山的長老找到,據說是林霜寒提前回去的報的信。
這件事在他的腦海中沒留下任何印象,就像是任何一個孩子因為叛逆所會擁有的一段奇幻經歷一樣,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深刻印象,就連一同冒險的林霜寒也沒有再提及。但是從那一天過後,他開始不再提想要離開家門,另闢蹊徑,憑借雙劍蕩平天下的願望了。
他坐在茅草屋裡,坐望窗外,眼光裡只容得下密不透風的機關線。
後來他們就不再說孩子們的玩笑話,也不再去後山眺望滿懷野心的人。
他下山兜兜轉轉又走了回去,林霜寒的屍體連同機械木偶沉眠在了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再後來,他用最好朋友送給他的禮物,藏起來另一個憤憤不平憤世嫉俗的少年。
老人眼底滾湧著看不清的情緒,他抓不住,從中分辨了一條在顯而易見的,於是怒吼而起:“小賊!把望山交出來!”
陸揚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正此時一道白煙平地而起,不知何人在他臉前扔了一枚渾圓的小球,炸開的石灰粉剎那間阻擋住所有人的視線。
陸揚掩住鼻端嗆了一下,很快有人冷靜地握住他的手,只洩露了隻字片語:“我們走——唔!”
他指尖掐緊的溫度很快喪失了。
他心跳停了一瞬,眼瞳霎時凜冽,緩過粉塵就要追上去,不料也是一塊白布旁若無人地掩住了他的口鼻。越是激動越容易吸進迷煙,他掙紮了一下,惱恨地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