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寧笑著搖頭,細小的雨珠還不至於沾濕頭發,只是細碎地落在發絲間,還有眼睫上,凝成星點閃爍的微光。
“沒事了,別擔心,你也不會有事的。”
他漂亮的眼睛彎起來,很自然地轉身往路邊走,邊走邊問路行川:“你餓不餓?我請你吃飯。”
路行川跟上他的腳步,才發現不遠處撐著黑傘的黑衣保鏢,還有同樣漆黑的加長豪車,心中已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但姜以寧表現得實在太過正常,好像本該如此,讓路行川都無從問起。
只安靜地跟著他上車、跟著他來到五星級酒店,直至坐進寬敞的豪華包間。
整個包廂比出租屋的兩室一廳加起來還大,偌大的圓桌上擺滿各色琳琅滿目的山珍海味,越過那些甚至見所未見的奢侈佳餚,路行川突然感覺自己離姜以寧好遠好遠。
姜以寧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和路行川見面,明明空間那麼開闊,卻有種喘不過氣的壓抑。
但這是翟湛英允許他和路行川見最後一面的條件,說是感謝和補償,其實是羞辱還差不多,在一個拮據的年輕人面前炫耀自己的財力和地位,警告對方別再不自量力。
他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之前的等待加上車程,現在已所剩無幾。
姜以寧又努力擠出一點笑意,試圖讓氣氛和緩一些,對眼前神情拘謹猶豫的路行川道:“那天晚上都是誤會,已經和解撤案了,學校那邊也有人去處理,幫你請了病假,不會對你未來有任何影響。”
“還有,我已經跟瑤瑤媽媽和琴行的老闆都說好了,她們提前給我結了工資,我都轉給你了,等你手機充上電,記得收起來。”
路行川聽見姜以寧輕緩的聲音,溫和而得體,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謝謝你這一個月來的照顧,另外多出來的那筆是精神損失費,這幾天委屈你了,我代翟湛英向你道歉……對不起。”
姜以寧甚至站起身朝他頷首鞠了一躬,路行川越聽越不對勁,兩步上前去扶住對方,錯愕的眼底滿是不願置信:“你還是原諒他了嗎?你們……和好了嗎?”
“……”
姜以寧很想再笑一笑,嘴角動了動,卻沒能笑出來。
他垂下眼簾,短暫的沉默後,再抬眼時眸中的霧氣便散開了些:“算是吧。”
他不想讓路行川有太多心理負擔,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告訴對方:“我想了想,還是不太適應外面的環境。你也看見了,我總是什麼都做不好,也照顧不好自己,翟湛英能給我優渥的生活……”
路行川壓根不相信姜以寧會這麼想,他用力地搖頭,握住姜以寧雙臂的手掌收緊,又怕捏疼了對方,慌亂地松開手,急切的聲音甚至有些發抖:“是不是因為我?”
“寧哥,你不要相信他的話,你明明那麼好,你可以靠自己也過得好!我會努力賺錢,我也可以養你——”
“說什麼傻話。”
姜以寧終於酸澀地笑起來,安慰地說:“別多想,和你沒關系。你當然要繼續努力,但是為了你自己而努力,你會有很遠、很好的未來。”
只是那個美好的未來,大抵不會再和他有關。
他當然也不會原諒翟湛英,但將來要如何擺脫那個人,是他自己的事,無論成功還是失敗,姜以寧都不願再牽連無辜。
姜以寧不再說話,路行川仍是搖頭,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裡已浮上猩紅的血絲:“寧哥,我只問你一句,你不要騙我。”
路行川問:“你真的還想和他在一起嗎?”
想與不想,姜以寧都沒得選。
只有上位者才有選擇的權利,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充滿了無奈與妥協,能夠保證一個人全身而退,已經是很圓滿的結局。
他沒有回答,路行川卻從沉默中知道了答案。
保鏢敲門提醒:“姜先生,時間到了,翟總正在外面等你。”
姜以寧移開視線,不忍再看路行川的雙眼,那些沒有說出口卻已心照不宣的情愫,就在這一眼的閃躲中點到即止。
“我要走了。”
他最後笑了一下,擺手向路行川告別:“你要照顧好自己,和你相遇的這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希望你也快樂,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