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沒有開窗,點燃的燭火卻不知為何都熄滅了,李玉涼藉著月色,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顧洹此時跌落在地,渾身發顫。
“皇上!”
他沖過去將顧洹扶起來,對方的臉沒了血色,瞪大的雙眼盯著不遠處,一副被嚇破了膽的模樣,口中不住唸叨:“母後饒了我,洹兒知錯了,洹兒知錯了……”
李玉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一處角落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身後的太蔔抹掉了頸上的血跡,徐徐走進來,走到顧洹跟前,用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
涼意襲來,顧洹瞬間清醒了幾分。
他大口喘著粗氣,渾身被冷汗浸透,滿眼的絕望,“她又來索命了,她不會放過朕的。”
方才他口中叫喊著母後,這個“她”,指的是太後。
李玉涼將他攙扶到床榻,給他蓋好被子,問:“皇上感覺如何?”
顧洹無心理會他的關切,凝眉望著太蔔,看他在那角落稍作停留後,來到跟前,低聲詢問他:“皇上,可有改變主意?”
李玉涼疑惑地看向顧洹,見他躊躇著目光,低頭思索,緊握的雙拳昭示著他心下的糾結。
太蔔繼續道:“國母魂魄震於皇城,可保皇權安穩,但皇上日日受陰魂纏磨之苦,微臣只恐龍體難捱,皇上若是改了主意,臣立刻收了那鎮魂劍,放太後魂魄散去。”
顧洹鼻尖滴落汗珠,仍舊堅定著決心,“不改。”
“皇權在,朕在,皇權不在,朕也不必在了,這點折磨,算不了什麼。”
“好。”太蔔道:“臣想辦法化解太後怨氣,讓皇上少受苦痛折磨。”
“有什麼法子?”
太蔔思考片刻,說了兩個字:“公主。”
當初公主命案,以林霜序獲罪的結局草草收場,真相到底如何,最終也沒給世人一個清楚交代。
但此刻,眼前,真相是什麼,皇上清楚,李掌印也清楚,太蔔沒有參與過事情的謀劃,誰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
他不把話講直白,又對顧洹道:“有些事情,瞞得了活人,瞞不了死人,太後,是想念公主了。”
顧洹身體又開始發抖,下意識靠在李玉涼身上,問太蔔:“你要怎麼做?”
太蔔道:“臣要尋一位樣貌與公主相似的女子,開壇做法,將其獻祭給太後。”
顧洹沒再說話,沉默表示首肯。
“皇上歇息吧,今晚不會再有東西來糾纏了。”太蔔道。
顧洹點點頭。
太蔔叩拜後離開,李玉涼卻並未急著走,沉默許久,他站起身,嚴肅詢問顧洹:“皇上當真信他?”
顧洹疲憊地咳了兩聲,“有什麼不信,這麼多年,朕坐在這個皇位上,信誰不是賭?”
他聲音中有難以言明的悽苦,“再親近的人,也會有一日扼住朕的喉嚨,與朕反目成仇,不是麼?”
李玉涼無言以對。
“你下去吧,朕累了,讓朕歇息。”
“皇上……”
“不必多言,朕什麼也不想聽。”
夜闌人靜,李玉涼才回司禮監,臥房熄著燈,沒有一點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