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皇上的性子,這次他以下犯上,不治他死罪,也要從重責罰。
但他等到了天亮,沒有等到一點動靜。
然後一日,兩日,三日過去,他那晚所做所為像沒有發生一般,皇上沒有向他討要任何代價。
直到第四日,死寂的皇宮終於被一陣清脆的搖鈴聲驚醒。
狂風大作,天空陰得讓人心慌,烏鴉成群地在皇城上方盤旋,入夏之季,陣陣陰風卻吹得人不寒而慄。
宮女太監跪在宮道兩側,頭埋得很低,誰也不敢多看一眼。
太蔔大人一身黑袍包裹著枯瘦的身體,手持三清鈴,口中念著尋常人聽不懂的經咒,自皇宮穿行。
他今日奉皇上之命,做法事為太後超度,聊慰太後在天之靈。
李玉涼臉色沒比天色好看幾分,衣擺被風掀著,一路疾行,去往了慈壽宮。
從前是太後頤養天年之處,而今空曠得比冷宮還要徹骨。
李玉涼靠近便感到渾身不適,想要進去看看那妖道又是如何用怪力亂神蠱惑皇上了,但此刻慈壽宮外,禁軍重重把守,不讓任何人靠近,包括他這個掌印大人。
“讓開。”李玉涼黑著臉呵斥攔他路的禁軍。
對方自然不敢跟他強硬,為難解釋:“太蔔大人正在為太後做法事祈福,期間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掌印若是要面見皇上,還請等候法事結束。”
“祈福?”
今日這陣勢,李玉涼不信是祈福。
況且,太後是如何死的,旁人不知,他又怎會不知。
皇上恨不能太後永世不得超生,怎會做法事為她超度。
“我再說一次,讓開。”
“掌印大人,莫要為難屬下。”
兩方對峙未果,這時,緊閉的宮門後,驟然傳來一聲哭嚎。
是皇上的聲音。
李玉涼面色一變,那攔路的禁軍也是嚇了一跳,再顧不得阻止,側身給他放了行。
他推開了慈壽宮的大門,迎面一陣陰風,吹得他迷眼。
他站定腳步,再回神去看,眼前景象,直讓他頭皮發麻。
庭院中扯著紅線,上面掛滿了隨風搖晃的鈴鐺,所有門窗,都用密密麻麻的紙符貼滿,黃紙血字,定然是人的血跡。
正殿門口,一把斬魂劍豎在中央,刀刃上也沾著血,顯然不是用來擋活人路的。
濃重的血腥味在慈壽宮彌漫,李玉涼隱忍著不適,往正堂前行。
方才那一聲叫喊,的確是顧洹發出來的,而此刻,他狀態已經平息,跪坐在一眾道人中間,垂著眼睛,臉上帶著隱約的一絲笑意。
可怕至極。
“皇上。”
李玉涼上前叫他。
他像聽不見一般,遊離地閉上了眼睛。